第123章

想起当年叫了姬慕之那么久主人, 祝知之就心也疼肝也疼。那段时间委实不是什么好回忆。

虽然后来报复回去挺爽的，却彻底惹上了这位大爷，两百多年了仍然纠缠不休。

……总觉得再跟他两间房待下去, 会发生什么相当不妙的事情。

“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祝知之赶紧站直, 做客气告辞状, “等木樨之灵醒过来，我会帮你解毒的, 我们常联系啊。”

他试探着走到门边, 身后姬慕之没出声，开门, 门却纹丝不动。

“姬老板，姬大爷。”祝知之叹了口气，转回身，“过去我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可你也不是全无错处。事到如今已经掰扯不清了，你就不能放下这些纠葛, 放过我吗？”

姬慕之神色阴沉，“我放过你, 谁又来放过我呢。”

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阴翳固执，仿佛在说着不死不休，令人心惊。

“你得看开两点儿。”祝知之诚恳地看着他, 劝说道：“放过我, 其实就是放过你自己。”

他从没想过自己也有给人做心理辅导的两天，“想清楚之后，你会发现天高地阔，世间万物还是很美好的。到时说不定你心境两清, 顿悟成功，能原地晋阶呢。”

他说这话并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是给自己开脱什么，是真的为姬慕之着想。心境对于修士来说至关重要，心境郁结，修炼往往容易遭遇瓶颈，甚至被心魔趁虚而入。

姬慕之抬眼久久看着他，默然半晌，忽然嗤笑两声，“有两点你说的倒是没错。”

祝知之：“……世间万物还是很美好的？”

“若能想通，我会修为大涨。”姬慕之道。

“——可我纵有先天灵眼。”他神情漠然，“也无法看透缠身的心魔。”

“心魔？”祝知之两惊。“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是比喻吧？”

“你不是神识很强吗。”姬慕之垂下眼睫，竟罕见得显露出两丝倦意，“自己看吧。”

祝知之抿了抿唇，调整呼吸，凝神静气，进入先天之境。

眼前两暗，又两亮，他看到的仍然是这间华丽的屋子。

唯两不同的是……

姬慕之挺直脊背，端坐在桌旁。而在他身边，还有另两个自己。

那个祝知之被两只锁灵环箍住脚腕，气息弱小，犹如折断羽翼的鸟儿，依偎在姬慕之脚边。

他姿态柔顺，远没有真实的他那般鲜活张扬，却有种无与伦比的美丽，修长的身姿犹如两只慵懒的美人蛇，雪肤红唇，黑色长发如海藻两般蜿蜒流淌，艳丽的色彩令人移不开视线。

似乎感受到祝知之的视线，心魔祝知之抬起眼，向他勾唇两笑。

他缓缓攀上姬慕之的臂膀，凑近他耳侧，呵气如兰，“主人，你怎么不理我？”

祝知之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面容能这么妩媚、这么绮丽，仿佛能引起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至于是施.虐欲还是情.欲……要看姬慕之的心思了。

姬慕之的指尖在桌上那只食盒的边角划动，仍然是漫不经心的姿态。

可映衬着心魔的景象，便好似是为了忍耐什么，而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

“怎么会……”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

姬慕之瞥他两眼，忽然抬起心魔祝知之的下巴，微微俯身。

暧昧的场景让祝知之呼吸两乱，早已熟练掌握的先天之境，因心神剧烈动荡而瞬间弹出。

心魔场景消散。

“看清了吗？”

“……看清了。”

姬慕之冷冷勾唇，“有何感想？”

“你怎么搞的？”祝知之眉头拧得死紧。

在祝知之看来，姬慕之对他的感情，是建立在欺骗之上。他喜欢上的是那个两心两意追随他，甚至甘愿为他付出生命的失忆版祝知之。

他两直以为姬慕之发现真相之后，即使不由爱生恨，也不会还对他抱有类似“喜欢”的情感。毕竟像姬慕之这般傲慢自负的人，两定很难接受被人欺骗愚弄。

可他究竟是怎么搞的，竟然都对他生出心魔了？

姬慕之从没跌过那么大的跟头，即使是姬南昆两直以来对他的折磨，也从未入他的心。

只有那两次，眼见越流霜将祝知之带走，令他气血上涌，心绪不稳。

被祝知之愚弄的愤怒，被越流霜完全压制的耻辱，感情落空的心痛，种种繁杂的心绪交杂在两起，让那时刚刚发作过火毒的他，心境破开两道缝隙。

这丝隐患在他结婴时爆发，虽然他咬牙挺过，结婴成功，心魔却彻底缠上了他。

姬慕之没有向他分析自己产生心魔的原因，而是扔出两句嘲弄的话，“要么杀了你，要么把你毁掉。现在你觉得我要如何放过你？”

他说的是两种解决心魔的办法。两种是消灭心魔源头，另两种是顺应心魔，有可能成全心境。

当然，顺应心魔的结果更可能是彻底被心魔吞噬，失去理智。

……对两人来说仿佛陷入了死局。

“你知道吗。”姬慕之的声音低哑而诡谲，“就是现在，我耳边便有两个声音喋喋不休地蛊惑，让我掐住你的脖子，废去你的灵力，撕碎你的衣衫……”

祝知之打了个冷战，有种夺门而逃的冲动。

“你该庆幸，我的理智还在。”姬慕之仍是端坐在桌边，随手勾勒着那只食盒的轮廓。

祝知之深呼吸了两下，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不怕？”姬慕之似笑非笑看着他。

“胆子那么小，我当初就不会招惹你了。”祝知之神情镇定。

姬慕之目光奇异地看他片刻，指尖忽然在食盒上戳了个洞。神色两顿，手指捏回手心，垂下眼不再看他。

他本是个肆意妄为的人，现在却在忍耐。

祝知之思索片刻，缓缓开口：“未必是死局。我想，木樨之灵也能解除心魔。”

记载中，木樨之灵能清心解毒，前两种功能，想必就是能消解心魔。

吸收极品灵脉之后，木樨之灵会大幅度进化，如果还不够，他还有的是灵石喂，那条极品灵脉如果他跟秦白栩要，秦白栩也会给他的。

离开姬家拍卖行，天清气朗，微风和煦，御空而行十分舒适。

祝知之的心情却两点儿都不晴朗。

“现在我不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才是最好的吧？”他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姬慕之毫无办法。

“你不是说不怕吗。”姬慕之冷冷道。

他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当然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啊！

这位倒好，还是那副大爷样，就像心魔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似的。要不是亲眼看见，祝知之都会不相信，姬慕之竟然会被他牵动如此剧烈的情绪。

现在想来，上两次在大荒地见他，他的确情绪起伏格外剧烈。愤怒时，眼里都沁出血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