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没有……钓你……(第4/4页)

谁知道何映之的警卫员贺泷一句话都没有,反而接过了何映之手中的采样器,去采集墙体里的生物样本了。

这不就是明摆着“你们聊,我什么都不管”的态度吗?

“我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俗欲——独占、掌控、拥有甚至不惜越界也想挽回和保护的偏执。”

洛轻云的声音很低。

喜欢听墙角的安孝和他们这一次竟然很有默契地离得远远的,他们既是出于对洛轻云的尊重,又是对那道界限的敬畏。

“我想把他藏起来,藏进最隐蔽的缝隙里。我每天听着关于他的声音入眠,因为他的声音醒来。但是当我走向镜像桥的另一头,看到的是我和他在人类世界里的结局。开普勒世界许给我的永生,是关于他的。”洛轻云说。

何映之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惊讶,“绝对的占有,不会因为人类的脆弱而被摧毁的渴望。”

“嗯。”洛轻云垂下了眼。

谈墨忽然明白了洛轻云从昨天开始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在镜像桥里,他死在了洛轻云的面前。

洛轻云从没在他的面前表露过任何的哀伤和悲凉,但谈墨的心却像是被狠狠挖走了一块,痛了起来。

“好吧,我也说一点灰塔没有教你们的东西吧。”何映之看向的不是洛轻云,而是谈墨,“人类也能感应到‘白驹停隙’,前提是这个人类曾经去过镜像桥。”

谈墨的手指下意识颤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他绝对没有去过镜像桥。唯一的那一次,洛轻云也把他给推出来了。

“开普勒的世界分为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物质世界就是你们看到的、触摸到的,每一种生物都有它的实体。但是在开普勒的精神世界里,灵魂永生。而镜像桥,就是人类的大脑和那个精神世界的链接。当一个普通人类行走在镜像桥,就意味着他的思想已经和开普勒的精神世界相联系了。因为这种联系,他可以感应到开普勒生物留下的信息。”何映之说。

“可问题在于,一个普通人类如果被镜像桥俘获,如何全身而退——回到物质世界,告诉何教授你这一切呢?”洛轻云摸着下巴,他的视线里带着一种审度,评估着何映之话里的真假。

“洛轻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走到了那座桥的另一头,也许会有人阻止你越界的。”何映之说。

“谁?”洛轻云好笑地反问。

“比如洛明筠,比如梁幼洁,比如你以为自己已经失去的所有人,他们都会挡在那一头,保护你,提醒你——在人类的世界里还有人等着你回去。有时候你心底那个让你魂牵梦绕无法摆脱的**并不一定会摧毁你,而是拽住你的最强大的力量。”何映之说。

听到这里,谈墨隐隐明白,何映之肯定也去过镜像桥,或者有他非常信任的人曾经去过,否则他不会知道这一切。

“何教授,谁守在镜像桥的另一头保护你?”洛轻云问。

何映之没有回答他,而是说:“这里什么都没留下了。带我去一趟那个发现克莱因之瓶的地方吧。”

谈墨看着何映之的背影,用胳膊肘撞了洛轻云一下,“无论是谁保护了何教授,那个人肯定已经不存在于现实世界了。”

洛轻云却低下了头,靠在谈墨的耳边说:“那个人是凌喻。”

谈墨的瞳孔一颤,凌喻……开普勒生物学的奠基人之一,很可能是人类最早的融合者,姜怀潆口中被自己的孩子杀死的天才学者。

“你猜何映之为什么要来这里?”

洛轻云虽然靠近了,但却并没有贴上谈墨的耳朵,而是保留着四五公分的距离,这是他对谈墨的尊重。

“因为这里出现了镜像桥?”

洛轻云摇了摇头,“镜像桥带来了另一种可能性——这里可能会有高级开普勒生物的‘白驹停隙’。”

白驹过隙这个词,在人类的字典里,出自《庄子·知北游》,白马从狭窄的缝隙间一闪而过,比喻时间飞逝。

开普勒生物的“白驹停隙”,指的是让某一刻停留在原处,那是一种超越了时间的对话,相隔十年甚至百年,过去和现在的交流。

“所以,何映之来到这里,是为了和凌喻对话的?”谈墨问。

洛轻云笑了一下,“如果可以,我也想拥有这种能力。”

“你想拥有这种能力?和未来的谁对话?”谈墨好笑地反问。

洛轻云侧过脸,仿佛是很认真地在思考。

良久,他开口道:“还是你拥有这种能力比较合适。”

“哈?为什么?”

“因为我注定活得比你久。这样等有一天你寿终正寝了,我可以学何教授到你去过的地方,和过去的你聊聊天。”

洛轻云说的很轻松,生老病死在他的世界仿佛一直没有明了的界限。

谈墨看着他的背影,心脏忽然沉了起来,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冰冷和强大,却忽略了他的孤独。

“万一我成了融合者,我会好好学的。”谈墨说。

洛轻云笑了,“你学?谈副队,你的勤快估计在灰塔已经用光了吧。”

“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不过开普勒的世界确实很精彩——有你想象不到的无边海洋,山峦壮阔。”

“那还是人间好。”谈墨耸了耸肩膀。

洛轻云转过身来,好笑地问:“怎么个好法?”

谈墨打开通信器里收到的那一则奶茶广告,跟着广告词一本正经地念:“那一点甜让你忘却人间疾苦——海澜浩瀚有舟可渡,高岭通天有路可行。”

整个地铁站里漆黑一片,只有谈墨打开的广告光线在流转,像是一匹一匹的白驹,从谈墨的脸前如流云而过。

“谈墨……你又在钓我了。”洛轻云说。

他没有笑,他很认真。

谈墨哽了一下,立刻把广告关了。

黑暗里,洛轻云仍然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侧过的眼,还有欲言又止的唇。

即便没有光亮,心血仍然会因为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滚烫沸腾。

“我没有。”谈墨从洛轻云的身边走过。

“你没有什么?”

“我没有……钓……你。”

最后两个字,谈墨说得很认真。

“哦。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轮休的时候可以请你喝奶茶吗?”洛轻云走在谈墨的身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