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第3/4页)

还有当年经历战火,凌乱的痕迹。

苏大为抱着聂苏,向着青骢马微微颔首:“辛苦了。”

青骢马点点头,长嘶一声,身形转淡,化为微尘随风飞散。

走了这么远的路。

终于,回到当初的起点。

……

长安。

太子李弘天不亮便起身了。

他有例行的功课,需要太子府上大儒辅导。

此外还要按孙仙翁的交待,每日勤练五禽戏等导引炼体之术。

做完这些,才能吃上早膳。

然后又匆匆赶去养政殿,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折。

天皇与天后不在时,由太子辅国。

如今虽然大唐政治中心迁往神都洛阳。

但平日奏折和信件往来,有一大半,都要经过长安。

这既是过去的制度惯性决定。

也是李治有意锻炼太子。

每日洛阳与长安两都交流的信件,络绎不绝。

开始李治处理的奏折,都会交由李治和武后审过之后,才颁行天下。

最近一个月开始,除了大事奏折要传阅洛阳。

一些小事,已经可以由太子自行决断。

这是一种权力交接的信号。

似乎是圣人李治,也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无力再支撑繁重的政务。

转而将事务分给武后与太子。

呼哧~~~

修炼完导引之术。

李弘双手抱圆,长长一口气息吐出。

他的鼻尖和额头微微冒汗。

接过一旁宫女递上的湿巾细细擦拭过汗水。

早有内侍上前小声道:“太子,洛阳那边有急信。”

“嗯?”

李弘看了他一眼,琢磨了片刻道:“既是急事,先给我看。”

“那早膳……”

“边吃边看吧。”

李弘道。

他是个极重规律的人。

十几年的习惯不是说改便能改的。

练功便是练功,上课便是上课。

早膳绝不会与其它的事交杂在一起。

今个儿倒有些出奇。

内侍点头应喏,倒着退下。

心里想着,大概是与苏县公有关。

前阵子苏县公大闹洛阳白马寺,传至长安,一时为之轰动。

不知多少朝臣弹劾苏县公。

当时是圣人和武后保下来。

将那些弹劾折子压住。

太子虽没有表态,但看那个意思是极为气恼的。

也是,他之前与那位苏县公,关系颇为亲近。

如今听闻苏县公犯事,想必……

早膳就在太子的偏殿里。

一张木桌简单的摆着几个碗碟。

并不奢华。

相反,以太子的身份而言,有些过份简朴了。

李弘牢记着教课大儒说的话,也记着苏大为与他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生民维艰,当思一粥一饭,来之不易。

面前摆着小米粥,清可照人。

李弘并没有急着去吃。

尽管他早已饥肠辘辘,仍按着礼仪,先净手,然后取过内侍奉上洛阳来的信。

几封信里,有大臣的,也有武后的。

每看一封,李弘的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上次,已经屠了白马寺,后来听闻又杀了好些沙门佛宗,前太史令李淳风等人亲往传召,但苏大为抗旨不遵,父皇已是大怒。”

“蜀中与吐谷浑边境积石关,苏大为又不顾昔日袍泽之情,杀伤唐军多人,扬长而去……”

啪!

合上这信。

李弘微微闭上双眼。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苏大为的样子。

“阿舅,你……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李弘伸手捂着心口。

那是一种本以为了解,本来无比信赖之人,突然翻脸,给自己心口狠狠插上一刀的感觉。

那是一种被至亲出卖背叛的感觉。

曾经,苏大为在他心里是那样的高大完美。

是武将的顶峰,是智者,是亲人。

是可以信赖之人。

是他的阿舅。

但转眼间,这人突然好像变成了杀人魔王。

突然无视唐律,无视父皇的旨意,叛出大唐。

这一切,实在让李弘无法接受。

“太子,苏大为那处旧宅……”

内侍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子的神色,提出建言。

苏大为在长安的宅子,一直是受太子保护。

哪怕从洛阳传出许多不利苏大为的传言。

太子护苏大为之心,从未动摇。

太子之心,大家都明白。

但是太子府上下,却极不认同。

这是政治事件。

既然已经有如此明显的信号。

太子当与此人割席。

以保全太子名节。

否则,太子的履历若添上一笔,暗护叛唐之臣,这事只怕会惹来祸患。

圣人会怎么想?

锵锵锵~~

一阵甲叶撞击声,突然传来,打破了展内的沉闷。

内侍、宫女吃惊的向外看去。

只听外面传来喧哗。

有保卫太子的太子府属臣上去询问。

却传来凄厉惨叫声。

多名拦路的属臣被横刀斩翻在地。

鲜血流淌,血腥味扑鼻。

殿内有宫女和内侍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烛台被推推倒。

侍从们狼狈奔逃。

这一切,都无法挡住那群如狼似虎,走进殿内的武人。

为首一人,一身龟背鱼鳞甲。

手抱麒麟照月盔。

背后插着一对铁锤,一只手提着滴血的横刀。

此人身高八尺上下。

生得虎背熊腰,双肩宽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不似唐人发髻。

而是极短的寸发。

非僧非俗。

这人脸上有一道醒目伤疤,自眉心划过整个脸庞。

这令他原本英俊的样貌,多了几分戾气。

黝黑深沉的眸子里,隐隐有血光跳动。

在他身后,跟随着一队膀大腰圆的武士。

俱是唐甲。

是左右领左右府的制式。

守在李弘身边的两名近侍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身为唐人,岂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昔年玄武门之变,才过去数十年。

虽然心中恐惧,李弘仍然撑着身体,扶着身边抖得比他还厉害的内侍,站起身,心跳如擂。

这位年轻的太子,依旧保持着太子的尊严,竭力稳住心跳,高声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见过太子殿下。”

当先那武将,提刀的手,微微举起,行了个极为潦草的叉手礼。

“在下左武卫将军,萧礼,有机密要事,禀于太子。”

萧礼?

李弘愣了一下,听到对方官身,脑中竭力回忆此人来历。

好像有些印象。

左武卫里确实有姓萧名萧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