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蒋赟,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第2/4页)

现在不是了。

章翎剪着学生气的短发,身材纤瘦,戴着眼镜,而蒋赟身形高大,嗓音低沉,明明只比她大三个月,坐在她面前,竟有一种大哥哥面对小妹妹的感觉。

他说的那些话,像是经过缜密思考,如此冷静,连眼睛都没红一下,说的每一句话都让章翎无法反驳。

她很想无所顾忌地喊:我就是喜欢你!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你答应过我要去北京,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可她喊不出来。

她并不比别的女孩成熟,就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喜欢可可爱爱的小东西,高兴时会笑,伤心时会哭,良好的家教让她从来不任性,不骄纵,碰到事情会先分析,再想办法解决。

她的确比别的女孩更理智通透,所以她明白,蒋赟说的都是对的。

他们一起去北京,开始谈恋爱,真的可能会分手。

因为他窘迫的经济情况,因为他繁忙的学业和训练,因为他背后阴魂不散的犯罪分子,因为她的父母很有可能会不同意。

但章翎还是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她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男孩,被他又倔又韧的性子深深吸引,却又想不出办法解决他说的那些问题,于是她只能哭,觉得好不公平,蒋赟都不给她辩论的机会,一上来就把路都给堵死了。

蒋赟心疼极了,摘下她的眼镜,像以前那样撩起衣摆帮她擦拭镜片,又摆到一边。他摸摸她的眼睛,捏捏她的脸,柔声道:“你别哭了。”

章翎凑过去,轻轻地抱住他,蒋赟也张开双臂抱住她。

他说:“章翎,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我真高兴,你居然喜欢过我。”

章翎哽咽着说:“你也是很好的男孩子啊。”

蒋赟失笑:“你看,你都没法说出一个‘最’字来,因为你知道,我不是最好的,比我好的男生太多了。”

章翎心都要碎了:“不是,没有……”

蒋赟闭上眼睛,轻揉她的背脊:“我们一年多没联系,也过来了,我过得很好,你也过得很好。以后,不就是一个个一年么?我依旧可以过得很好,你也一定可以。”

章翎在他怀里问:“你会考去哪儿?”

蒋赟想了想,说:“某个省的警校吧,抱歉,我不想告诉你,我现在的处境还是有点危险,去了警校反而比较安全。我和我妈的事已经处理好了,以后,我不会再和这边的人联系,反正,袁家村也拆了,我在这里没有别的亲人了。”

章翎从他怀里出来,泪眼迷蒙地问:“你今天叫我来,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蒋赟点头:“对,我不想对你撒谎,也不想藏着掖着不告而别,我和你之间一直都是有话就说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实在是找不到解决办法,你很聪明,我相信你都能明白。”

他要走了,离开钱塘,离开A省,孤身一人去往一个陌生的省份,从此断绝与这里的一切联系。

袁家村,十六中,五中,金秋西苑,章老师和杨医生,老师和同学们……还有章翎,他统统都要放弃了。

章翎问:“蒋赟,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蒋赟绽开笑,是那种淡然的笑容,章翎痴痴地看着他,觉得他比以前成熟好多,都不是她记忆里那个莽撞冲动又有点傻的男孩了。

他笑着说:“有缘再见,没缘分的话,就算了。”

他拿起眼镜帮章翎戴上:“你说过,你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去争取,你愿意放弃,说明你不在乎这个东西。我呢,和你不太一样,我也想过去争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我放弃,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我太在乎了,我不舍得这个宝贝落在我手里吃苦,我希望你能遇见一个更好的人。”

——

章翎离开房间,坐电梯下楼,看到章知诚后什么话都没说。章知诚注意到女儿红肿的眼睛,还有茫然失措的表情,心里闪过疑问,却没出声,跟着章翎走出宾馆。

车子开到第四医院附近时,章翎才开口:“爸爸,你在这儿把我放下吧,我想走一走。”

章知诚担心地问:“需要爸爸陪你吗?”

“不用。”章翎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在第四医院公交站台下车,章知诚把车开走了。

章翎在站台上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往天桥走去。

天桥下的报刊亭已经不见了,整个亭子被拆除,只在地上留下一点痕迹,章翎知道,现在智能手机普及,买报纸杂志的人越来越少,报刊亭这种东西迟早会消失。

她走上天桥,上到平台后回头往下望,记起自己第一次和蒋赟见面,就是在这里。

当时,她站在三、四级台阶上,他站在平地,仰着脑袋傻乎乎地看着她。

三年整了。

章翎走到天桥中段,双臂扒着栏杆,看天桥下络绎不绝的车流。

她刚才哭了好久,现在反倒不想再哭。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现在的这个局面,是不是可以叫做“分手”?

但他们其实没有开始过,有过牵手,有过拥抱,她亲过他的脸颊,他亲过她的额头,除此以外,他们再也没有别的亲密行为。

他们,甚至没有对彼此,说过一句正儿八经的表白,把“一切尽在不言中”玩得炉火纯青。

高考结束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出成绩,填志愿,等录取通知书,可能还有毕业聚餐。接下去的暑假,原本是章翎最期待的,以为可以无忧无虑地和蒋赟一起玩,让他来家里吃饭,他有很久没吃爸爸做的菜了,他们还能一起出去唱歌、看电影……

她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随之一起结束的还有她和蒋赟青涩的感情。

她感谢他的坦诚,没有找一堆借口来骗她,也没有不告而别,他向她袒露心扉,逐字逐句地诉说他的困扰。

章翎想她果然还是太小了,竭尽所能都没能察觉蒋赟的难处。

他也只有十八岁,吃过那么多的苦,她曾经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是个傻瓜,现在才知道她才是傻瓜,一个从小受尽白眼和欺辱的人,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

他其实很早就懂了,只是以为高考还很远,没想到一下子,毕业就到了眼前。

夜深了,眼前的车灯路灯信号灯逐渐模糊,变成一片片彩色光斑,章翎在栏杆上趴了半小时,才默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等待高考成绩揭晓时,章翎迎来她的十八岁生日。

高一高二时,她的生日都在上学日,不仅需要晚自习,还处在期末考前紧张的复习阶段,一次都没能在生日当天吃蛋糕吹蜡烛。

她期待过她的十八岁生日,那是高考以后,大家都有空,她对爸爸说想办一场小派对,叫几个要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章知诚自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