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悛恶4

李碧桐沉思片刻, “秋山罢,就叫秋山。”

李碧梧若有所思,“师妹, 你还说不在意宝哥,起个名字都带着挂碍。”

李碧桐只是不理, 兀自吟道, “别来沧海事, 语罢暮天钟……也算应景。”1

说罢,唤道,“秋山, 你过来, 为师将一勾吻解药的方子告知于你。这些药材大多谷底废墟之中皆可寻到。如今为师行为不便,只得有你自去采集。”

长孙茂没动。

李碧桐又道,“秋山?”

长孙茂道, “我没有答应要做什么弟子,也不叫秋山。”

李碧梧闻声咯咯笑起来, “入我门, 反倒亏了你不成?还得求着你。”

李碧桐想想又道,“蛊我的确解不了, 这弟子你却可选择做与不做。”

长孙茂答得干脆,“不做。”

“你……”李碧桐气得说不出话。

见她吃瘪, 李碧梧仿佛又找回了自己的乐子,“师妹啊师妹, 没想到我门沦落至此,求着别人都不肯来。我们这用毒用药闻名的门派, 一个两个皆被一个使蛊的给拘在此地。可见我门没落至此, 也不怪旁人看不上。”

李碧桐乜着眼, “我门何以没落至此?罪魁祸首不就是你?你有什么可乐的?”

李碧梧笑了好一会儿,方才道,“你拿药害我在前,造这么个破谷来躲我在后;作茧自缚,闹这么出笑话。若非如此,旁人又何至于看不上咱们?”

李碧桐不言。

李碧梧问道,“怎么师妹与我无话可讲了?”

李碧桐深吸了口气。

李碧梧道,“怎的,还生气了?”

李碧桐猝然骂道,“你少说两句。”

李碧梧哟了一声,笑道,“消消气。”

洞府之中静了一瞬,李碧桐忽然说,“师姐,到这个时候了,我们仍要这么针锋相对么?”

话音中似有惋惜之意。

李碧梧愣住,“到什么时候了?”

李碧桐却不再理她,从兽眼往外找了找。

外头昏暗无比,她所处什么也看不清,只得远远唤了一声,“小兄弟?”

没有应答。

李碧桐试着又问了一次,“你肯不肯做我门弟子?”

仍无半点响动。

倒是李碧梧答了句,“听起来进气少过出气,顶多还有两个时辰了吧。”

李碧桐问他,“你还剩两个时辰,你……究竟作何打算?”

过半晌,黑暗之中有气无力地讲了句,“说实话,我现在浑浑噩噩。”

李碧桐知晓他是走投无路,又知道她乃是修行之人,决不会见死不救,故想想拿命一搏。

故冷冷一笑,“不,你目的明确的很。”

长孙茂嗯了一声,倒也没否认:“要救一起救,不救都别救。”

俨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李碧梧闻言不禁又笑了起来,“一个顽固,两个顽固,结果谁都落不着好。你们二人之中,无论是谁,先答应下来,又如何?”

等了半晌,仍是谁都不愿先松口。

山洞之中,半点响动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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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碧梧一动也不能动,那两人又都不讲话。

她半点乐子也没有,无聊得直打瞌睡。

正安静时,山壁忽然脆响了一声,有个东西之从她头顶坠落下来。

李碧梧随之一捉,捉到一只卷纸。

指尖霜冻缓缓解开,李碧梧以湿漉漉地拇指将卷纸推开一看,忽然笑了,问,“师妹,你被囚了多久?”

李碧桐答道,“一年多罢,怎么?”

李碧梧将那页纸正正反反看了几遍,“你几个弟子,还挺忠实。”

李碧桐明白是有弟子潜伏山外,见巴德雄跑了,便试着用机关递消息进了来。

立刻追问,“纸上说了什么?”

李碧梧道,“白术说:黄芪乘白鹳去追巴德雄了,我守在此处,师父可好,接下来如何,可要请人来助?”

李碧桐立刻问,“追到了么?”

李碧梧笑道,“不知道,信上没写,只问你如何打算。”

李碧桐略作一想,“告知他:静待乾道与黄芪归来,再作打算。”

李碧梧随口答应下来。

纤指一转,纸页背后灼出一行紫色小字:“贼追到否?为师有难,请尹宝山立刻来救。”

旋即将卷纸一捏,飞入头顶几寸高机关小洞之中。

不过眨眼的功夫,头上机窍打开,又坠落一只纸卷。

上头写着:“黄芪回来,立刻去请。”

李碧梧轻笑了一声,这两人二十年来果真私相授受着。

旋即将信纸翻过来,回了一行:“几时能来?”

片刻之后,新的一只纸卷上写着:“以黄芪御兽之技,一日可来。”

李碧桐半天不见她答话,追问她,“白术怎么说?”

李碧梧道,“等黄芪回来。”

尔后将纸条灼尽。

于黑暗之中静坐了约有一刻钟时间,机窍又“咔哒一声”,落下一只稍大纸卷。

李碧梧以二指捏住,往上一推,现出一堆密集小字。

她一行行看下来,只觉得那堆小字如蚁爬似的动了起来,看得眼疼。定了定神,索性以内力传声道:“字看不清,请直接讲,我能听到。”

外头两少年一愣。李碧梧与李碧桐虽长得一模一样,声音却一个柔婉沉静,一个慵懒迷离。

两人心知不是李碧桐,但却知晓是个可以与李碧桐传传话的高人,窃窃私语片刻后,高声说道:“第一件是——巴德雄救了留宿梓姜镇的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之后,便跑了。他被先前那位女侠伤得很重,故没跑太远。若师父想追,很快便能追得上。”

李碧梧复述了一遍。

李碧桐开口问道,“那位女侠呢?”

黄芪道,“那位女侠看到病重的小姑娘,便将巴德雄放了。”

“竟是因为这样……”李碧桐心中可赞可叹,沉思片刻,又问,“第二件事呢?”

黄芪吸了吸鼻子,“这么多年,师父终于想通了。”

这话李碧梧并未转述,而是问道,“她想通什么了?”

黄芪并不接旁人话,只说,“徒儿立刻去三神山请人来救您。”

李碧梧笑道,“快去快回罢。”

长孙茂闻得这段童子与毒夫人对话,于黑暗之中终于沉沉松了口气。

李碧桐只听得到李碧梧说话,得不到童子回音,立刻知晓自己姐姐在使坏,责问:“我想通什么?你又叫他去到哪里去?”

李碧梧道,“自然是叫你好徒弟去搬尹宝山来。”

李碧桐惊道,“你怎可如此自作主张?”旋即高喊两句:“黄芪,你快回来!”

奈何她毫无内力,料是嗓子叫哑了,黄芪亦不能听见。

李碧梧冷笑一声,“我的好师妹,二十年了,你将我害得这样苦,却仍瞒着我在与他来往。”

李碧桐闭了闭眼,心彻底冷到谷底,“事已至此,我不怕告诉你,是,我与他的确有些许往来,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