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第3/3页)

“你准备做什么?”

这次夏应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拍了拍唐新阳的肩膀,然后就慢悠悠的离开了。

另一边,天冬也有些不解:“大人,您为何要让那位大人来?之前在都城的时候,您惯常是不乐意见他的。”

谭翺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迈步朝着校外走去。

待走到了相对僻静处,谭翺才轻声道:“三叔公乃是旁支,惯常不受重视,难免会受到嫡系这边的排挤打压,而他又是年少成名,是个有本事的,既如此,便只会被打压得更狠,故而他有所怨怼,连带着对我也有所厌恶变没什么好奇怪的。在都城时,我与他同朝为官,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减少见面也就是了,可现在不同,必须要让他来一趟。”

天冬老实道:“小人愚钝,听不明白。”

谭翺也不介意给他解释清楚,或者说,是借此机会也对着自己开解一番:“我与他之间有龃龉,那是谭家自己的事情,无关乎朝堂社稷,亦无关大周百姓。可现在不同,三叔公罹患眼疾,偏偏位高权重,这病若是一再拖延,必然会影响公事,加上他性格偏执,自从罹患眼疾之后便只信鬼神,再也不瞧郎中,若是知道推行医术之事乃是由我发起,难免心生龃龉。”

天冬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而后道:“仙境医术推广是好事,那位大人已是二品大员,总不至于不分轻重黑白吧?”

谭翺声音轻轻:“他必定不会阻拦,但心中必不舒服,天冬,你要记得,世间的是非曲直可以拿来公断,但不要去要求所有人都当圣人神仙,三叔公以前受过委屈,心里有气,继而怨怼,这是人之常情,多的不求,若是能借此一事让他不再讳疾忌医也是好事。”

天冬还不能完全明白,不过他一贯坚持自家大人的话就是真理,于是便牢牢记在心里,恭声称“是”,不再多问。

谭翺也没有再提起此事,一直到数日后,有人提前来禀报,说是周国使者来了。

于是谭御医立刻放下了写到一半的作业,带上了天冬去了学校大门。

而在那里,夏应已经带着人做好了准备。

谭翺快步上前,行了一礼,还没等说什么,就看到了夏应旁边放着的东西。

像个椅子,但是有轱辘。

似乎之前有个卫国郎君缺了条腿,坐着的就是这个东西。

谭御医回忆了一下,便问道:“这是,轮椅?”

夏应点头:“是。”

这让谭翺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不知仙君为何要准备此物?莫非是听闻来的人里面有谁伤了腿?还是伤重到不良于行?”

夏应见这个向来冷淡的人此刻一脸惶恐,便知道他想岔了,赶忙道:“放心吧,没事儿,就是觉得既然伤患中有老人,还瞧不真切东西,那到了陌生的地方难免不宜走动,这才推了轮椅过来。”

此话一出,谭翺倒是不担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莫名:“老人?哪里来的老人?莫不是王上又另派了人过来,却不曾对我提及?”声音顿了顿,“但从都城到凤尾山路途遥远,若是年长之人怕是要吃些苦头,按理说不该如此才对。”

这次轮到夏应迷糊了:“你不是说你三叔公要来?”

谭翺点头:“对啊。”

夏应便问:“这不就是老人吗?”

没想到,谭御医坚定摇头:“不,他不是。”

但是还没等详细解释,外面已经有人前来。

因着琅云附近已经修好了道路,故而上山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从大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来人。

他们穿着的均是周国服饰,与齐国的浅色为美不同,周国的审美更加偏向于暗色调。

其中便是以黑色为尊。

这会儿走在众人最前方的便是一个身着黑红衣衫的男子。

他的相貌隽秀,不同于寻常周人的孔武有力,来人皮肤白皙,身材颀长,即使身穿的是庄重严肃的长袍也掩饰不住这人的光彩。

只是男人的眼睛上帮着绸布布条,一看就知道是罹患眼疾,但他却不用旁人搀扶,而是拿着一根类似于拐杖的长棍,点一下走一步。

即使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也没有丝毫慌乱,看上去闲庭信步,神态也悠然自得。

曾经在周国带过好一阵子的夏应对周人颇为熟悉,光看衣服颜色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这群人当中地位最尊贵的。

也就是,周国的那位二品官。

同时也是谭翺的三叔公……

这让夏应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扭头看着谭翺问道:“他,你叔公?”

谭翺平静回道:“是,这位便是在下三叔公,谭旻。”

“他是保养的太好,还是就是这么年轻?”

“叔公比我小一岁。”

“……啊?”

“谭家有数个旁支,人口众多,故而辈分之事往往和年龄没有多大干系。”

夏应在心里翻译了一下这句话。

年纪虽小,辈分却大,生下来就是个爷爷……

而谭旻眼睛瞧不见,耳朵就格外灵敏。

他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就微微顿住了脚步。

随着他停下,身后一干人等也都跟着停了下来。

谭旻则是将手上拿着的杖子随手往旁边一递,立刻有人上前躬身接过,而谭旻则是循着声音笑着转向了夏应的方向,行了一礼:“在下谭旻,见过仙君。”

夏应对着他点点头,然后想到这个人瞧不见,这才道:“谭大人你好,路上顺利吗?”

谭旻虽然年少高位,但却没有丝毫倨傲之气,反倒格外谦和,说起话来也是未语先笑,很是和顺:“一路顺利,劳烦仙君挂念,”而后声音微顿,“不知道我师兄这阵子有没有给仙君添麻烦?若他有什么不周之处,还望仙君见谅。”

此话一出,又把夏应搞蒙了:“你师兄?谁?”

谭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声音平淡:“是我。”

夏应一脸茫然。

他是不是对原住民的辈分安排有什么误解?还是他们这里流行随便乱叫?

而谭翺慢悠悠地解释道:“我与三叔公年纪相仿,曾经一同进学,我早一年拜在夫子门下,是师兄,他晚一年,便是师弟。”

谭旻笑眯眯地补充:“对,他喊我叔公,我喊他师哥,各论各的,谁也不耽误。”

夏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