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罪名(第2/3页)

而且年羹尧从前的甭管一等、二等还是三等的公爵都被夺了,当然,次子年富的爵位也没了。

但其父年遐龄的爵位,皇上没有褫夺,只说是贵妃之父,便留着了。

这也是朝臣看来,皇上对年家处置画句号的象征:年羹尧的官职一路跌到底,年希尧本身就没什么本事,年遐龄作为贵妃生父,七阿哥的外祖父,没有加罪,就留个空头爵位,好似一切都完美落幕了。

谁知皇上突然又大发雷霆,要把年羹尧提到京城来问罪。

宋嘉书挑着石榴籽儿吃,边道:“据说是说了些抱怨的话,惹得皇上大怒。”

耿氏惋惜道:“你说这位前将军也是,你抱怨啥呢?你若是在城门口天天跪谢皇恩,痛哭流涕地认罪,以咱皇上的脾气,等过了气头上说不准就好了——到底有贵妃和七阿哥在呢,以后说不得就饶了他了。”

宋嘉书想,要能这样做,就不是年羹尧了。

她跟耿氏说的轻描淡写多了,其实年羹尧不是‘说了几句抱怨的话’这么简单。

前年大将军在杭州城门口搞起了聚众演讲。

作为曾被御赐黄马褂的人,年羹尧旁的公爵、将军服制都被收了去,唯有这件黄马褂是因军功而赏非因官位而有,就没有被没收。

于是年羹尧就穿上衣服,腰上再系上皇上曾经赏赐的黄缰,一身灿烂的黄色就在城门口搞起了讲话。

反正本职工作就是看门,年羹尧站在大门口方便极了。

演讲的主题包括:这世上功臣难做的旧例;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以及自打当今皇上登基来,被皇上的抄家的臣子姓名串联、被皇上责罚的兄弟数目总结等等要命的主题。

甚至还有一个最要命的演讲,吓得与年羹尧一并看守城门的同事魂飞魄散,年羹尧居然讲起了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先帝爷驾崩那一晚的离奇故事。

杭州知府得知消息的时候,年羹尧已经开讲好几场了。

这位知府大人当即就坐在了地上。

完了,自己的官位算是完了。

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怡亲王亲眼见到自家四哥掀了一张老沉老沉的檀木大条桌。

从怡亲王起,所有重臣跪了一地。

当然,廉亲王当面是跪了劝皇上息怒,回家后却高兴地多吃了两碗饭。

虽说自己为储位埋得暗线,自爆的太快,估计当今皇上的储位没什么乱子可看,但年羹尧能跟自己不谋而合,在皇上的名声上做做文章也是意外之喜嘛。

“此乃年羹尧自寻死地,非朕不念旧情。”

一句话,年羹尧的结局已定。

贵妃得知此信后,病情骤然加重。

二哥所做之事,让她又惊又怒又悲。

她知道二哥是个受不得辱的人,但非要这样至一家子于死地吗?

——

且说七阿哥正处在一个学龄前,介乎记事和不懂事之间。

他还不能理解政治,不能理解皇阿玛为什么忽然对他冷淡下来,也不许他在住在额娘身边。

但他又是记事的,记得从前的日子。所以搬到阿哥所后,常常半夜哭醒或是惊醒,要找额娘,眼见得也要生病。

搞得余嬷嬷短短一个月觉得自己老了十岁。

只能来跟皇上请罪。

皇上让福惠回到了贵妃身边,但自己却没有再去看过贵妃。

——

及至十月份,年羹尧的罪状已经全部整理了出来。

这日弘历来景仁宫请安,也说起了年羹尧之事。

弘历起初跟额娘说起,年羹尧犯了九十二款大罪的时候,见额娘没什么反应,弘历就明白,额娘还是不明白这件事的严重。

于是非常形象生动举了个例子:“额娘,皇玛法当年处置鳌拜,总共才定了三十款大罪。”

宋嘉书立刻明白过来,年羹尧到底有多少罪名了。

不比宋嘉书还需要弘历类比一下,年贵妃本身就是心系朝政的人,一听兄长的罪名,就明白,二哥再无生还的道理。只怕年家所有人,包括孩子都要流放甚至砍头。

贵妃彻底绝望了。

她不由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把小纸条藏在簪子里,让人带给二哥。让二哥效忠雍亲王。

那时候,她以为是给二哥的从龙之功,没有想到,是一道几年后的催命符。

是她亲手把家人送上了死路。

若是没有先前从龙的功劳,或许二哥还不会这么骄纵,要是没有自己,没有福惠,或许二哥也不至于有恃无恐,以至于犯下这么多罪名。

——

十月末。弘昼参与了抄查年家之事。

待他回来的时候,就与弘历说:“四哥,我以为我去抄年斌家会很高兴呢,可看着年家处处都是封条,年斌灰头土脸的被锁着,又没了兴致。”

阿哥所内没有旁人,安静的连深秋落叶声音都能听到。

弘昼却忽然小声道:“四哥,以后你会抄我的家吗?等以后你做了皇帝,无论我犯了什么错误,你不要让人抄我的家好不好?”

虽说他一直跟着弘历,但这是第一次,他明确的表示出来,四哥你以后会做太子做皇帝,我会愿意做一个臣弟。

弘历愣了一下,不免觉得好笑:“你是我亲弟弟啊。”

弘昼伸出手:“十二叔、十六叔虽然没被抄家,但都是主动变卖了家产,十四叔至今家还在景陵,八叔、九叔和十叔我觉得也就是这两年的事儿——这都是皇阿玛的亲弟弟啊,还不是没下场。”

弘历:……

“弘昼,这些话咱决不能说!从皇阿玛登基起,流言就没有彻底平息过,这两年皇阿玛整治财政和宗室的手段又严厉了些,自然更多人议论纷纷。”

再加上年羹尧点的这一把火,民间,尤其是江南的民间,那闲话书本子都井喷式的出版起来。

其流言传播的速度,不得不让弘历怀疑,背后还有幕后推手。

背后议论皇上的人实在已经太多。

这话总不能由他这些儿子再来说。

——

抄家之后,皇上却暂时没有要了年羹尧的命,只是关押待定。

首要的缘故就是,今年是先帝爷的整三年祭礼。皇上今年是特意定了,要亲自前往景陵祭拜的。

且先帝爷忌辰之后就是冬至的祭礼,这之前,什么生杀大事都得先放放,以和为贵。

总不能先杀人,接着就去祭祀天地和祖宗。

其次的缘故便是,贵妃的病已然到了不可救之际。

虽然旁人都认为贵妃已经失宠了,觉得贵妃的分量已然不重要了。但宋嘉书觉得,皇上还是在意的。

——

十一月九日,皇上带所有皇子,包括七阿哥福惠在内离开京城,准备前往景陵。

离京前,皇上却没带太医院的院判随行,只让其看顾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