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陪聊(第3/3页)

那时候院里有儿子的李氏和耿氏,都动起来了,只有钮祜禄格格关着门过日子。

年氏点了点头。

她很少在请安的时辰外,跟钮祜禄氏说话,只知道她是个安稳过日子,不怎么影响自己的人就罢了。

这府里,除了李氏是另类,其余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因为大家都不是蠢货——四爷这种眼明心亮的主子在头顶,非要弄鬼就是自找苦吃。

要是上头男人糊涂蒙昧好色,那大伙儿还能争一争斗一斗,各凭本事。可这上头的男人就是眼睛最亮最挑剔的一个,那还是老老实实蹲着,起码是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所以这雍亲王府的女人,很少有敢于冲上来争宠,搞点什么一扭脚倒在四爷怀里,装病勾着四爷去看的手段。

那基本是属于自己追求毁灭的道路,大家对四爷还是敬畏和怕多一些。

可年氏总觉得,钮祜禄氏的安静过日子,似乎又跟别的格格不同。

年氏心细如发,凡事总是要反复思量琢磨,这会子细细弯弯的眉微微蹙起,钮祜禄氏的不同到底在哪儿?

寿嬷嬷最见不得自己带大的这位小姐秀眉微蹙的费神,此时连忙端上一碗红枣燕窝羹,殷切道:“主子吃点吧,这是好东西呢。”

年氏略侧头,想想燕窝的滑润感,只觉得咽不下。

自从她有孕,不,自从她进府,为着她身子虚弱,各种补品流水样就进了东大院,上好的官燕也稀松平常起来。

于是年氏只道:“我实在吃不下,白搁着也浪费,嬷嬷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你快用了吧。”

寿嬷嬷见年氏真心要给她吃,眼睛里都要落泪了,连忙捧起碗来千恩万谢的吃了。

年氏看着寿嬷嬷恭敬谢恩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明白,钮祜禄氏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谢恩,没有奴才样。

方才她接了自己的酸梅汤,也行礼也谢恩,可她依然是沉定的自然的。她的神色里没有感恩戴德恭敬谦卑,也没有唯唯诺诺诚惶诚恐。

年氏若有所思。

她那样在意四爷,见四爷两次三番在钮祜禄处饮酒自然在意,曾经状似无意的问过四爷,难道这府里只有钮祜禄格格量好,才能陪着四爷喝酒?

四爷只随口道:钮祜禄氏话不多,行为也规矩让人舒坦。

那时年氏只以为钮祜禄氏是个循规蹈矩,安分顺从的格格。

如今想想,四爷说的让人舒服,大概是钮祜禄氏这种自在从容。

能这样从容自在……年氏脑海中出现一句话: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因为无欲所以无求,没有恳求低微的姿态。大概就是这样无所求无所愧的度日,才能这样平和吧。

年氏心里忽然涌起了一点羡慕:就是这样的日子,才让钮祜禄氏有那样一张面容吧。她虽生的不是顶美,但脸上却有一种让人舒适的温和。她的美是淡淡的,像是空山新雨,让人张开毛孔尽情呼吸那种舒适清爽。

可惜她是做不到无求了。年氏微微摇头,她毕生所求就是跟四爷真心相守,能有自己的孩子,有彼此的灿烂将来。

她相信四爷,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他们会一起走到最光彩绚烂处。但就算天不遂人愿,年氏也愿意陪他沉到最深的黑暗里去。

——

这一晚,年氏朦朦胧胧没睡好,好几回睁开眼睛觉得胸口都是闷闷的。

次日请了大夫来看。

还是上回伺候她的陈老大夫,老人家抖着胡子手却很稳,语重心长:“侧福晋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原本脉象就弱些。老夫还是老生常谈,您的心思要放宽,什么都要抛开些。”

寿嬷嬷发急,年氏叹息:人天性如此,怎么能改变呢。

她昨夜从钮祜禄氏想到四爷,想到如今朝上的情景,想到在青海的二哥,世事如网,她总想理顺了才能安心。

陈老大夫是在四爷跟前领过军令状,一定要保住年侧福晋这一胎的。

此时见这位主子心思细腻过人,颇有些慧极必伤的意思,只得另辟蹊径,给她开了些保胎更安神的药——不是醒着容易胡思乱想吗,那就多睡点,睡着了对身子好也省的乱想。

于是年侧福晋就迷糊到五日后,直到四爷带着三个阿哥回府,陈老大夫才不用药了,他知道,四爷回来就是年侧福晋最好的药。

——

宋嘉书敏锐的觉得,弘历又长大了。

她原来看过一句话,大约是说,人的成长并非循序渐进,而是在很多节点突然长大的。

所以有的人空长年纪马齿徒长,有的孩子却年少早熟。有的人会被压力压垮,有的人则会顺着压力像颗顽强的种子一样破土。

弘历绝对算是心智早熟党的一员,也明显是适应压力的那一种孩子。

但这是他第一回 跟着阿玛出门,第一回三个兄弟能放在一起被看到,第一次跟阿玛能相处那么久,被他教导骑射。

宋嘉书想,弘历这几天一定绷的很紧,过得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