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新章(第2/3页)

就算是这样,回府后的弘历弘昼还是兴奋的讨论了半日。

皇玛法的衣着,坐姿,说的每句话,他们都记得,能讨论好几遍。最后自然也要延伸到皇上的功绩圣德,难为两个孩子,连平三藩擒鳌拜这种事都知道,说的头头是道。

与其说是一个孩子对祖父的孺慕,不如说长在皇家,别说是这样六七岁懂事的孩子了,就算是幼童,天性也知道,要关注要在意要讨好龙椅上坐的那个男人,那是天。

宋嘉书听着儿子口中的康熙爷,跟自己印象里的进行比对。

耿氏看着她道:“姐姐还受得了呐?我都被他们吵得耳朵疼。”然后去制止弘昼:“小心你那嗓子!”

因着昨夜又守岁,今晨起得又很早,兴奋劲儿过去后,弘昼很快睡眼惺忪起来,被耿氏和嬷嬷打包回去睡觉了。

“弘历,你困吗?”

宋嘉书就见这孩子点点头,然后道:“额娘看着我睡吧。”

弘历每次一说这话,宋嘉书就觉得,这孩子又变成了个大人,熟练的甩开身边的人,要跟自己进行交流。

果然,弘历躺在床上,对额娘说了这几天前院的事儿。

阿玛是怎么问他跟弘昼的,又是怎么对弘时的:“阿玛没有再像原来一样时时叫三哥在跟前,而是叫他年节下自己好生温书。”

宋嘉书摸了摸弘历罕见的有头发的脑袋,觉得眼里和心里都有些发酸。

这样下意识的揣测别人的一举一动,琢磨对方喜不喜欢自己,跟她当年寄养在亲戚家有什么区别呢?可弘历揣测的这个人,不是什么亲戚,是自己的亲爹。

偏偏历史也证明了,这样揣测是对的,是能保住自己命的。

说句被说烂了的话:上帝给的礼物早就被标好了价格。

而且这还是对于幸运的人,上帝给了你礼物,标了价格。还有些倒霉的,上帝给的是磨难,最终苦涩的结果也不会少收钱的。

“弘历,听你阿玛的话,只听你阿玛的话。外头的叔伯除了你十三叔,一个也不要理会。”

叮嘱完宋嘉书又笑眯眯:“不过弘历早在额娘说之前,就都明白也都做到了不是?”

弘历仰起脸:“嗯,弘旺堂兄来跟我和五弟说话来着,问起了额娘安好,还问起了李侧福晋。”

宋嘉书算了算,弘旺也才九岁,八爷的独苗苗。

弘历便道:“我都只说额娘身子好,李侧福晋生着病,好久没见了。”

弘历又想起这回所见的诸堂兄弟。

他们有嫡出,有侧福晋所出,也有跟自己一样,是王府格格所出。他印象最深的,就是弘皙堂兄。

宋嘉书听着弘历的话:在他口中,堂兄年纪又长,又是皇玛法亲自抚养,每回都是他带着众兄弟们行礼,谈吐有致,气度不凡。

宋嘉书想想也觉得弘皙这孩子艰难:这世上所有的极致荣与辱他都经历过了,如今还要在这样的一位圣明烛照的皇帝眼下过日子,自然气质不同。

二十来岁的年纪,既有龙子凤孙鞠养深宫的气度,但又因阿玛为废太子而有一种沉定从容。

弘历到底也是个孩子,说到这会子也困了,朦胧道:“额娘,以后我也好好读书,皇玛法说不定也会看重我。”

宋嘉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会的,会有那一天的。”

弘历沉沉睡过去,宋嘉书给他掖了掖被角。

她又想起弘历刚才用羡慕又带点憧憬的语气说起的弘皙。

宋嘉书记得,乾隆年间第一场大案,就是弘皙谋反案,株连甚广。眼前的孩子将会冷漠的处置掉他如今还羡慕的堂兄。

彼时,他们的身份已经是天渊之别。

——

新的一年,京城还是有些沉郁之气。

把皇上从嫡母过世的悲痛中唤醒的依旧是正事。

福建总督满保上折子,请求要增数百营房炮台,加强海防①。因数目要求庞大,并不是件小事,康熙爷手里是收过台湾的,于是对海防很是重视。

他自己忙不算,还把儿子们拎过来挨个让发表政见。

四爷进宫的时候陡然增多,与隆科多见面的机会也多了些。

自打康熙五十年,隆科多做了步军统领和领侍卫内大臣后,也算是宫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这位置不好做,从前做过的费扬古、凯音步、托合齐等人善终的不多。

皇上能让他一坐六年,跟他是孝懿仁皇后的弟弟自然也分不开。

而四爷作为孝懿仁皇后曾经的养子,从前跟隆科多走的近点,皇上也不在乎。不过自从隆科多做了领侍卫内大臣,负责皇上的安全后,四爷很明确的在面上跟隆科多保持了让人放心的距离。

但能时不时跟他本人见个面,眉眼之间那种默契,也让四爷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经常见隆科多,让四爷觉得安稳,但经常见皇上,却让四爷暗暗心惊。

皇阿玛老了这件事情,所有皇子都有共识,否则怎么敢暗戳戳搞事情。搁二十年前,他们想私下栽培点势力,也要看势力愿不愿意,那时候哪有官员肯背着皇上死心塌地上皇子的贼船?

也就是一个索额图跟着太子,一个明珠跟着大阿哥,还都被皇上摁灭了。

如今各皇子能盘踞起来的门人势力,绝大部分就依靠着皇上老了这件事。

大家都是人,虽然觉得圣明天子很好,也知道要忠心。但大家到底都是凡人,是凡人就要吃饭就要有自己的私心,为了自己及家族后代,早点搞搞投资也是好的嘛。

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混吃等死不要紧,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

人人都知道天子老了,大位之定就在这几年了。

可四爷这段时日看到了,一个大权在握,对弄权了然于胸的老年天子,杀伤力是多么大。

尤其是在三月份,皇上裁了起居注衙门后,四爷的感触就更深了。起居注记录皇帝的起居一应事务,自然包括谕旨,自汉武帝就有了,千百年延续下来,如今居然被乾纲独断就给撤了!②

是真·乾纲独断,没有人上书建议,皇上也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把意思通知了六部,让他们商议个章程出来。

众人: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您老都定了要裁了,裁就完了。

四爷敏锐的察觉到:从去年皇阿玛病后的圣谕,字句言明真切,到如今直接裁掉起居注衙门,这是一个皇帝不愿意被史书拘束描画,或者说想要让史官按照他的意思来书写他的一生。

这样的皇帝,谁又敢这时候再违逆他一点?

官员们原也是有骨气的,往前头数,多少朝代官员挂印而去、力扛皇帝,但那起码能青史留名,现在简直是死了白死啊。

从皇子到朝臣们一片寂静,按着皇上的意思开始办公,把起居注衙门这个公务员机构给‘咔嚓’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