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不, 不会的!”康熙摇头:“区区小恙而已,皇额娘好生将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等您八十、九十、一百岁的万寿上, 儿子都给您跳蟒式舞,为您祈福。”

皇太后微笑点头:“好!那咱们可说好了, 不许召宁楚格进宫, 也不许任何人给她递信儿。”

“孩子不容易, 丁点大就开始为大清繁荣献策出力。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可没少付出。可算寻到了如意郎君,有了自己的幸福小家。哀家不愿因自己之故打扰她。”

“尤其她这胎艰难,容不得半点差池……”

太后顿了顿, 就着康熙的手喝了点蜜水, 才继续道:“哀家虽不得先帝欢心,却也兢兢业业数十年。一直履行着满蒙联姻的责任, 对得起大清、对得起科尔沁。”

“是!”康熙郑重点头:“皇额娘入宫六十几载, 可谓劳苦功高。朕与大清,都不敢忘记您的奉献。”

太后勾唇:“既如此,玄烨就答应哀家。别去打扰宁楚格,别让那好孩子因为哀家有任何的不妥当。不然的话,哀家便是于九泉之下也心难安。”

话都说到这儿, 康熙还能怎样?

只能躬身行礼:“皇额娘放心, 宁楚格又非杏林中人。便让她来, 也是整治些个药膳,起个辅助作用。但皇额娘您慈爱,不舍得她往来奔波 ,儿子又怎敢不从?”

“皇上做事,哀家一向是放心的。朝中忙碌, 你快去忙吧。哀家这边仆婢如云,样样妥当,无须惦念……”

太后病中,精神渐渐不济。说到最后处,竟已经昏昏欲睡起来。

康熙为她掖了掖被角,才紧锁着眉头往外间寻伺候的太医说话。答案还是那么个答案,太后年事已高,五脏都愈见衰弱。一点点的小症候,都能引发大不妥。

用药上,更是不好斟酌。

量少无济于事,药量大了又必然会伤及肝肾。而太后年高体弱,经不住任何的风吹草动。所以他们才想着让公主制药膳,佐以太医的针灸。以期在对太后娘娘凤体伤害最小的前提下,将病给治好……

康熙微微颔首:“此法可行,着尔等开出药膳方,与御膳房共同署理。再择针灸国手,悉心与太后治病。”

诸太医等面有难色:“非是臣等不尽心竭力,实在学艺不精,不如公主者多矣。”

“前次万岁中风,亦多赖公主。”

所以公主什么水平,您最是心知肚明的啊,皇上!

康熙沉吟,众太医还当有希望,忙七嘴八舌劝:“万岁爷明鉴啊,公主在厨艺尤其是药膳一道上,实在冠绝群伦,无人能出其右。”

“是是是,公主对于火候等的把握,简直妙到毫巅,最能激发药性。”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理儿!”

“药补不如食补啊……”

你一言我一语的,好像太后这病就得宁楚格来,否则必然回天乏术般。听得康熙心头一阵火起:“感情朕高官厚禄养着的一众太医,加起来还不如一介女流?”

眼看众人要点头,来个自愧不如,康熙又一句朝廷不养无用之官。

尸位素餐的也好,德不配位的也罢。

都欠被发配到岭南种地,往边塞戍边。或者全家一道,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顿时,众人瞠目。一个个的,好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鸡。死一般的寂静过后,刚刚还力荐固伦福襄公主的他们齐齐改了口风。

都说自己虽然学艺不精,但愿意尽力一试。好生诊治太后,让她老人家早日康复。

这个时候,一个个倒是想起来宁楚格尚在孕中,妊娠反应剧烈。

吃什么吐什么,都快到了卧床养胎的地步。自顾尚且不暇,哪来的余力进宫呢?

诚然,若是万岁爷降旨,她但凡还有口气就必须得来。但来不来与能不能起到作用,可是两回事。

身体健康的固伦公主自然是背锅的上好人选,但妊娠中,反应激烈的公主但凡能来,就已经是无上孝心。

便有什么,谁又能,又舍得怪罪于她呢?

倒是如此提议的他们会被皇上、雍亲王府、诸位王爷与额驸跟张家记住,甚至记恨上……

多得不偿失呢?

终于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小账后,众太医们再也不提公主如何如何高明,有她出手,必然事半功倍的话了。

而是齐心协力,大家一起想法子。为了不去岭南或者边塞,一个个的可努力。

不消几日,太后的病情就平缓了许多。她老人家还没少得意洋洋地跟康熙炫耀:“看吧?哀家就说,偌大个太医院,怎么可能真拿这点小病小痛束手无策?不过吃准了皇上孝顺,宁楚格那孩子仁善。”

“是是是。”康熙笑言:“皇额娘说得是,那起子奴才实在狡诈。若非有您提醒,儿子还险些上当,做了狠心玛法。”

“现在方知,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俗语确有其道理。您可得好好的,多帮儿子操持些年。”

虽然康熙非太后所出,但太后十四岁入宫,做了他六十几年嫡母。

数十年相处下来,母子感情也是颇深。

太后笑:“既如此,就让太皇太后再等等。我啊,再多看玄烨几年蟒式舞!””

相视一笑间,都以为太后这劫算是过去了。

终于缓解孕吐,恢复正常饮食即被告知的宁楚格匆匆进宫。一进了宁寿宫,就双膝一弯直接跪下:“不孝重孙女,来给乌库妈妈请安了。”

太后赶紧唤人将她扶起来:“瞒着你啊,就是怕你跟着着急上火的再动了胎气。再不擦擦眼泪,岂不是白费了哀家一番苦心?”

宁楚格胡乱抹了两把泪:“重孙女这不也是关心您、惦念着您么?一直以来,您对重孙女都千般宠爱,万般惦念的。偏重孙女能为您做的,却少之又少。”

“天幸您此番无恙,否则的话,我这心里头……这,这得多愧疚啊?”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得一脸慈爱:“傻孩子,你愧疚个什么呢?你就是擅长点厨艺,又非太医。便是,也治病,治不了命啊!生老病死事,但凡是人便无可避免。”

“哀家已经七十有七,便有所不测,也是喜丧。”

“你们这班孩子们且不必以为意,只安安生生地过好自己的日子。有力的帮衬你们皇玛法,多为他分忧、为朝廷尽力。无力的也都安安分分,少给他添罗乱,哀家便放心了……”

这交代遗言似的语气,听在宁楚格的耳朵里就好一阵的大不祥。趁着给老人家奉茶的功夫悄悄探了探脉,她才刚散开的脉悄悄又聚起了小山峰。

倒是太后特别看得开:“戏文里头,昭烈皇帝给诸葛丞相留遗诏,上头不就有人过三十,不称夭寿的话?哀家今年都七十有七了,比古稀还多了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