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冬麦的愤怒

陆靖安和孙红霞一起,总算是把冬麦拦下了,孙红霞护着林荣棠,陆靖安挡住了冬麦。

那边林荣棠劫后余生,白着脸:“冬麦,你就这么恨我,我说得不是实话吗?”

冬麦捏着棍子,她看到林荣棠,只觉得作呕,这种厌恶感让她的手都在颤抖。

她是不能明白,自己不能生,两个人过得不好,离了,就算他恼恨自己哥哥揍他,他也揍啊,揍回来啊,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下三滥的主意,看到自己和别人搞对象,恨不得赶紧搅和黄了。

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自己不能生的事直接往外说,要嚷嚷得满大街都知道。

刚才等着看电影的人,已经有不少听到动静出来了,大家都在看热闹,议论纷纷,冬麦甚至听到有人指指点点地说。

“就那个女的,看着挺招人的,竟然不能生。”

“啧啧啧,白瞎了,能生,那不是白瞎?”

“她还跑来看电影,这是和谁搞对象呢?”

那些话语像潮水一样融入脑中,她咬咬牙,瞪了林荣棠一眼后,转身就跑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刚才那些话依然在她脑子里回荡,怎么都驱逐不走,她的心脏好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呼吸困难,四肢颤抖到几乎不听使唤。

她颓败地蹲在了一处墙角,有些年代的墙上残留着用白石灰刷着的残破标语,她紧贴着墙壁,浑身冰冷。

林荣棠的那些话,就是一根根钢针,刺进她的大脑,让她头疼欲裂,她觉得自己要死了,但是愤怒又从心底弥漫,蔓延到全身,血液逆流,她恨得牙齿打战。

她想起来隔壁村有个寡妇,夏天浇水看水泵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好上,被人家发现了,从此后,那个寡妇被人家议论,被人家欺负,随便一个猫啊狗啊仿佛都能踩上一脚。

那些男人,平时怎么可能随便这么评价女人,是林荣棠的话让他们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一个可以评头论足的牲口。

冬麦蹲在墙根底下,抱着膝盖,咬着嘴唇,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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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撕了电影票后,便干脆进去录像厅看录像去了,谁知道这录像厅里根本没什么好玩意儿,从港台弄了一些毛片,里面女的光着大屁股叫唤,tmd,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想起来冬麦,看着这画面只觉得腻,一点心情都没有,干脆起身出来了。

出来后,冷风吹着沈烈,他低着头往前走,走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向公社电影院走,陡然停住脚步,嘲讽地笑了下,去干嘛,去看人家搞对象看电影,看人家手拉着手?

正走着,就见前面墙角下蹲着一个人,穿着蓝白相间的毛衣,一看就是冬麦的那件,她可怜兮兮地蹲在那里,将脑袋埋在膝盖中间,乌黑的发辫垂在孱弱的肩膀上,发梢上的红丝带被风吹得一动一动。

他忙上前:“冬麦,你怎么在这里?你这是怎么了?”

冬麦听出来是沈烈的声音,不过她却没吭声,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她吸了吸鼻子,继续将脸埋在膝盖里头。

沈烈蹲在一旁:“是谁欺负你了?”

埋在膝盖里的冬麦发出压抑的抽噎声。

沈烈便觉自己的心被刀子轻轻刮了一下,并不重,但却抽疼。

他放轻了声音哄道:“告诉我,我给你出气,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好不好?”

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是那个陆靖安。

他竟然欺负冬麦,是不想混了吗?

这种才分配到公社的年轻人,没什么根基,又是吃公家饭的,如果他真欺负了冬麦,他保准闹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把他铁饭碗搅和黄了他不姓沈。

然而冬麦听到他的话,却是想起来之前,那个时候她哥去揍林荣棠,他还帮着林荣棠说话拦着呢。

刚才如果他在场,自己打林荣棠,他肯定也拦着自己护着林荣棠。

冬麦对林荣棠的厌恶,瞬间全都迁怒到了沈烈这里。

他怎么好意思说这话,他是林荣棠的好哥们,他怎么可能帮着自己,他就是个骗子!

冬麦抬起头来,含着泪瞪了沈烈一眼:“骗人,骗人!”

清凌凌的眸子泛着红,蕴满了泪,薄薄的唇儿颤抖着,她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就那么埋怨地望着他。

沈烈的心在这一刻停摆。

他抬起手来,握住了她的肩,蹲在那里,与她平视:“冬麦,到底怎么了?是陆靖安吗,他欺负你了?”

冬麦哭着推开他:“才没有呢,不是陆靖安!是林荣棠,他是你朋友,你才不会帮我,你就是嘴上说得好听,我才不信你!”

她想起那些围观的人说出的话,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在那些男人眼里,她是什么,一个相貌不错可以随意欺凌的女人,一个欺凌过后还能生儿育女的女人?

她突然觉得身上很冷,周围很暗,她仿佛走在一个陌生而恐怖的世间。

她以前并不知道,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这推翻了她的认知。

她不寒而栗,含泪的眸子涌出慌乱的恐惧。

也许沈烈也是这样的,他也是男人,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们!

沈烈听到林荣棠的时候,便多少猜到了,他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冬麦,你别怕,你已经和他离婚了,他不会把你怎么样,他如果再敢,我替你打他。”

冬麦却根本听不进去,起身就要跑:“骗子骗子骗子,我才不信你,你骗我的,你不会帮我,你只会帮他,你们都帮他!”

她想起来了,刚才陆靖安也帮他,陆靖安竟然劝自己,他难道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侮辱,凭什么竟然护着林荣棠?

沈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冬麦,你冷静下,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

然而冬麦却根本不能冷静,也不想冷静,她张牙舞爪要挣脱沈烈,沈烈握着她的胳膊死活不放,她一气之下,趴在他肩膀,对着肩膀使劲咬了一口。

入春后,沈烈不怕倒春寒,已经穿得单薄,尖细的小牙咬到了肉里,沈烈发出低低的闷哼声。

冬麦咬下去后,她也清醒了一些,她知道这和沈烈没关系,她就是迁怒,这个时候,她正恼着,谁撞上来,她可能就迁怒谁。

她张嘴,放开沈烈。

但是沈烈却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低哑:“你很生气是吗,那你继续咬我出气,我不怕疼。”

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他的下巴贴在她耳边,他说话时的气流扫过她耳边的发,稀薄却无法忽视的热意落在触觉敏感的耳边,让冬麦冷不丁一个战栗。

很轻微的战栗,却仿佛浑身的脉搏都随之一颤。

冬麦怔了一下,之后哭着说:“沈烈,你不用在这里说好听的哄我,你这么正直善良乐于助人你赶紧扶老奶奶过马路去啊,你不要管我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