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4/15页)

“好耳熟啊,什么歌?”他问。

“《Cetrainquis'enva》,”孟楚怜流利地答道,“伊莲娜?霍莱的老歌,金发褐眼的女神。”

“哦,”郑能谅耳朵的记忆被唤起,“她那首《我的名字叫伊莲》我也很喜欢。”

“其实她跟你我都挺有缘的,”孟楚怜露出一丝俏皮的微笑,“她出道的第二年,你刚好出生;她因情景喜剧《初吻》成为荧屏偶像的那一年,你我刚上初中;《我的名字叫伊莲》红遍法国的那一年,我又刚好转学,也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她的,七八年了也没听厌。”

“音乐真能让世界变小,可惜这些我现在才了解到,回头一定要把她所有的专辑都买来收藏,也算不负这段冥冥中的缘分。”郑能谅半开玩笑道。

孟楚怜轻轻敲了敲CD机:“全在这儿了,她至今就发行过一张专辑。”

“啊?真可惜,这么好的嗓音。”

“物以稀为贵,好歌不需多,一张就够我听七八年。”

“也对,那就听上一轮,再出发。”

“嗯。”

两人嘴上聊着万里之外的异国歌手,思绪已不约而同地飘向十年之前的秋日午后。千言万语无须说,尽在那绵绵的歌声里,和溶溶的月色中。

坐在西都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孟楚怜问郑能谅:“毕业后有什么打算?回南方来吗?”

郑能谅早有打算:“暂时不会,留在西都。”

“是等她吗?”她问,“她可能在任何一座城市哦,不去南方找找么?”

他笑笑:“不用找,我在哪,她就会在哪。”

她又说:“那你来南方,她也会出现在南方。”

他摇摇头:“在开始的地方等,不容易迷路。”

“那好吧,常联系。”

“路上小心,多保重。”

列车缓缓驶向远方的时候,候车大厅的公共电视里开始播报一条新闻:今天凌晨7点左右,西慈高速宝颖段发生30多辆车连环相撞事故,目前已造成3人死亡、47人受伤,伤者已被陆续送往医院救治,据目击者称,事故发生时,一辆超速行驶的红色法拉利从应急车道超车后突然失控,与一辆载运易燃品的大货车发生碰撞……

2

惊心动魄的一夜较量最终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收场,是谁都不愿看到的。郑能谅救人反被咬,戴珐珧害人终害己,命运又一次展示出它的无情与顽皮。

郑能谅很快就从素问二镜那儿了解到,在他和孟楚怜离开没多久,戴珐珧也匆匆逃出别墅,经过走廊时被自己摔在地上的碎酒瓶割破了脚,接着,她一把火烧掉了别墅,驾车火速驶向机场,打算在被警方锁定之前出国,途径高速遇上堵车,当即从应急车道超车,却因脚伤吃痛致座驾失控,一头撞上了大货车。

伤害秦允蓓的凶手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郑能谅感到一丝慰藉,却仍有不少困惑,只能向素问二镜求教:“我记得当初还给姓戴的选择过另外三次未来,前两次都是在公交车上,分别盗取了警察对她的调查,以及一场婚礼;第三次是在陌上珠夜总会的包厢里,我盗取了我跟她在一起生活的画面。我好奇的是,如果当时我选择的不是盗取,而是定格,那么这三个未来在猴年马月真的会发生?”

“当然。只要你选择了,又没有被暗黑盗格者修改掉,就一定会如期发生。”

“可这也太离谱了,我怎么可能跟姓戴的结婚生活?我跟她又不熟。再说她不是死于车祸了吗,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猴年马月的未来之中?根本解释不通吧!”

“所以你选择了盗取,离谱的婚礼也就不会发生。所以戴珐珧选择了改变你的选择,矛盾的未来也就不会出现。品性决定了选择,而选择决定了命运。你是什么样的人,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一旦你做出了选择,命运自会给出相符的配设——你若定格婚礼,自会跟戴珐珧变得很熟;戴珐珧若不修改你的选择,也自不必死于车祸——正所谓求仁得仁,不作不死。”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郑能谅茅塞顿开,又感慨万千,“其实现在看来,我倒宁愿当初选择的是定格婚礼,跟姓戴的生活在一起。”

“为什么?”素问二镜只是知识广博一些,却看不透人的心思。

“因为那样小蓓也许就不会被姓戴的伤害了。”郑能谅依然不能原谅自己。

素问二镜的回答一针见血:“心伤不是更有害吗?”

郑能谅苦笑道:“我知道小蓓会很难过,可至少她还能健健康康地生活。”

“不过以戴珐珧的性格,即使和你生活在一起,也未必不会伤害秦允蓓。”

“有那么大仇吗?她想要的我都给她还不行么?不就是暗黑选择权么?我每天给她十次、二十次,还不够么?”

“呵呵,你太不了解戴珐珧这种女人了。暗黑选择权确实是她想要的,她很享受这种控制他人命运的快感,但她更想要的,是控制他人的情感,”素问二镜顿了顿,缓缓道,“她想要你爱上她,迷恋她,臣服于她。”

虽有过几次“亲密”接触,又经过生死交锋,郑能谅却不得不承认,戴珐珧对他来说始终是个谜,若说评价也只有三个字:“她有病。”

素问二镜也言简意赅:“是病,都有病因。”

“怎么?难道她又有什么难言之隐?”郑能谅听出了言外之意,却绝不可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难言之隐,一洗了之啊!犯得着出来害人吗?”

“呵呵,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变质的食物不可能一秒就烂透的,恶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想要害人的。”

郑能谅正要反驳,忽然想起黑素镜曾说过,戴珐珧是因为内心积聚已久的黑暗力量与那座不仁火山产生共鸣,才突变成暗黑盗格者的,心中也好奇:“那究竟要怎样,才能烂成她那样?”

素问二镜叹了口气,缓缓道:“一出生,母亲便死于产后大出血,第二年父亲又坠崖身亡,于是在那个贫穷落后的小村镇成了人人讨厌的‘灾星’,寄养在贪婪刻薄的叔叔家,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五岁时被卖给了人贩子,辗转来到离家千里的一座陌生县城,成为一对失独夫妇的养女,就这样在酒鬼养父的打骂声和赌徒养母的麻将声中度过童年,十五岁时认了一位在郊外开矿厂的老板当干爹,勉强支撑生活和学业,奈何干爹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夺走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丝光亮,考上大学那一年,干爹也因一场重大安全事故进了监狱……”

听到这儿,郑能谅不免对戴珐珧的遭遇产生一丝同情,也对一步步将她推向深渊的那些幕后黑手深恶痛绝,可一想到无辜受害的秦允蓓,仍是无法释怀,用力咬了咬嘴唇,恨恨道:“病有可原,罪无可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