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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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包什么时候也变成女人身体的一部分啦?!”郑能谅义愤填膺地质问素问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包包、首饰、手表、化妆品、衣裤鞋袜、香水镜子等等,都可以算女人身体的一部分,”素问镜悠然地晃着舌头,“不过,专业而严谨的盗格空间是不会用这些东西来坑你的。你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沾到了胡娇粉的血。”

“血……”郑能谅马上想到刚才胡娇粉用手去捂伤口的画面。

素问镜确认道:“没错,她伤口的血经过手和坤包两次转移,最终落在你的脸上,是无可置疑的身体接触。”

郑能谅瞠目结舌:“这也太狗血了吧!”

素问镜一本正经:“这是人血。”

郑能谅一脸的不服气:“我说,就算是这样的接触,那也不过沾到一点点血而已啊!至于把我拽进来嘛!”

“血液可是人体极为重要的组成,哪怕只有一滴,也足以开启盗格空间。也正因为只沾到一点点,所以也只有一个未来可以选。“素问镜一边振振有词地解释,一边顽皮地将舌尖朝上撩了撩。

郑能谅抬头一看,海棠树茂密的枝叶间果然悬着一颗金光闪闪的果子。似乎因为是独苗,这颗金海棠果看上去比以往的更大更沉,将细细的枝条拽弯了腰。果皮上显现出的画面也比以往任何一幕都叫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条一人多宽的通风管道,浓烟从管道深处和缝隙间不断涌出来,两个身影穿过浓烟,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前面一位正是胡娇粉,脸上蒙着毛巾,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名短发男子,灰头土脸,眼中布满血丝与恐惧,一边用手捂住嘴,一边屈肘爬行。管道里亮了起来,出口就在前方,男子的手忽然碰到了胡娇粉的脚,令她浑身一震。她果断地回过头,一脚蹬开那人的手,同时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管状物,朝对方的眼中喷去。在男子痛苦地捂住眼睛的同时,管道深处涌出一团橘黄色的火球,瞬间将他吞没。胡娇粉还没来得及转身,身下的管道便轰然塌陷,将她整个人拽了下去,同时翻起一片火光。两股火焰刚一交汇,管道四壁忽的一紧,旋即被一阵猛烈的爆炸撕成了碎片。画面中只剩一种颜色,纵然金海棠果传递不出声音,郑能谅也已经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和冰冷的死亡气息。

望着又一次从头开始的画面,郑能谅的心跳愈来愈急,他被这场吞噬一切的灾难深深震撼,也对胡娇粉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眼下她的命运就攥在他的手里,只要他定格这一幕,胡娇粉就将付出惨重的代价。然而他断然抛弃这选择,甚至连一次提问的机会都没有使用,便径直挥起黄金分戈,连枝带果应声而落。刚一触地面,金海棠果便倏然消失,空余一截断枝轻轻弹落在郑能谅的脚边。

素问镜问:“你这算是以德报怨吗?”

郑能谅说:“我只是觉得不能利用这能力来报私怨,何况我只是不欣赏她的为人,还算不上什么怨。”

“嗯,你能想到这一层很难得,”素问镜抿了抿唇,“可她为了自己的安全置他人于险境,不该死吗?”

“这的确很过分,但在那种情境下,很多人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因此而惩罚她,选择定格这一幕,那么她旁边那个无辜的人也会受到牵连,不如直接盗走这场灾难,对大家都好。”

素问镜叹了一口气:“真是个善良天真的盗格者。”

郑能谅有些奇怪,这句话听上去似褒扬,却为什么要叹息呢?只听素问镜接着说:“孩子,好心未必一定能办好事。对命运的选择,光有清泉般纯净的心灵是远远不够的,还应该有皓月般明亮的眼睛。”

“什么意思?”郑能谅心头一紧。

“谁告诉你盗取了这一幕,灾难就不会发生了?你又凭什么断言,那人是无辜的?”

一股凉意瞬间蹿上郑能谅的后背,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可能做了一个错误的判断和选择,连忙追问:“怎么回事?这场爆炸还是会发生吗?那人到底是谁?”

素问镜干笑两声:“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了,后会有期。”说罢,两瓣嘴唇便含住舌头,飞快地缩进了树干中,不给郑能谅任何追问和发泄的机会。

“你……”郑能谅顾不上骂它,连忙开动脑筋,猜想起各种可能:莫非和初中时遇到的那次一样,虽然盗取了赵老太压在危楼下的画面,却阻止不了危楼的倒塌?这场爆炸终究不可避免,只是胡娇粉不在其中?如此说来,那个男的还是会遇难?听素问镜的口气,他似乎不是好人?莫非他是个追杀胡娇粉的凶徒,而胡娇粉是无辜的受害者?

郑能谅这一肚子的问题和焦虑还没来得及排解,就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裘比轼和胡娇粉早没了踪影,坤包、高跟鞋跟、湿纸巾也一并消失,连地上和他脸上的血迹都被清洗得一干二净。虽然倒在地上的郑能谅还有脉搏和呼吸,但在裘比轼和胡娇粉看来,这小子可能是装晕讹人,也可能暂时休克,还可能因为这一摔留下什么后遗症,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很麻烦的,而眼下四周没有其他人,这个路段又没有监控,避免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溜之大吉。

郑能谅很了解这两位的品性和能力,所以对眼前的一切丝毫不觉得意外,也没有怨意。他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走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瓶红药水,返回现场,将其尽数洒在自己躺过的位置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到向日葵活动中心的包厢里,继续陪同学们玩到散场。

第二天,郑能谅照常去听外教上英语口语课。上到一半时,窗外闪过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昨夜事发后一个多小时偷偷溜回现场的裘比轼被那一滩“血”惊得目瞪口呆,却没有找到郑能谅的“尸首”,直到此刻亲眼确认这小子没有变成僵尸才放下心来。

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在校园里又撞见过几次,彼此都微笑着打招呼。那件事就像胡娇粉甩在郑能谅脸上的污血一样,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而胡娇粉就像郑能谅撇在厕所里的那泡尿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她去了加拿大,也有人说她去了新西兰,但只有她那位关系网比下水道还要四通八达的父亲才知道正确答案。

郑能谅根本没把胡娇粉对他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但对于胡娇粉而言,这个出身卑微的家伙随时有可能用这件事来勒索她,于是果断转变一直不愿意出国留学的态度,依了父亲的安排。郑能谅不知道她这一番思量与选择,也不知道他在盗格空间的那个选择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更不知道,那一幕被盗取的未来究竟是完全不会发生,还是会以另一种形式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