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2/3页)

清梨催促道:“去吧去吧,皇后哪里耐烦听这个,仔细她急了,再不管这一摊子事了。”

康熙叹了口气,对她道:“明日再来陪你,便起身去了。”

待他走了,清梨在寻春的搀扶下起身,于炕上坐了,一边打开那荷包,口中称奇道:“什么样的好东西,值得姑母生前那般叮嘱,叫娜仁这样急地送来。”

那荷包里却是一沓厚厚的纸张,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只能说是端正,不比石太福晋生前素日的笔法清隽好看,但写得小,能写下的东西也多。

越看,清梨越是心惊,从前隐隐的揣测此时真正被落实,却仿佛心头压了沉甸甸的一颗大石头,叫她一口气都喘不过啦。

“主儿!”寻春惊慌的声音叫清梨隐隐回过神来,她一手紧紧攥着领口的布料,一手捏紧那些纸张文书,抬起头,牙齿轻颤地对着寻春,“去,屏退众人。”

寻春见她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急事,忙一欠身,下去屏退左右,又端了一盏温水回来,轻声道:“可要传太医来?快喝一口水顺顺。”

清梨张口几次在勉强出声,用力按着胸口,吩咐:“唤石嬷嬷过来。”

寻春不敢耽误,忙下去叫石嬷嬷。

这日清梨与石嬷嬷究竟说了什么,娜仁不得而知,只是当日下晌清梨便病了,消息在宫内传遍,多少人去探望,清梨却闭门不见。

第二日,清梨素衣去乾清宫请见。

康熙听她来了,有些震惊,忙扶住她道:“这是怎么了?若有什么事,只叫人来说一声便是了。天儿冷了,怎么没添件衣裳。”

清梨听着他的关怀之语,眼圈不自觉微红,见她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康熙拧眉道:“谁叫你伤心了?”

“皇上,妾,有负皇恩。”清梨极郑重地推开他的手,双手交叠端正地行了一礼,额头与手背长长相碰,长发迤逦在地,秋风瑟瑟,平白叫人心酸。

而后乾清宫中清梨与康熙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自那日之后,启祥宫闭宫,外人只知是清梨闭宫安胎。

虽说是安胎,但明眼人都知道,寻常安胎,哪里用得到侍卫一般般轮值,倒像是被禁足看守了起来。

娜仁与皇后几次三番用尽方法也没进去,皇后冷着脸,看她那模样娜仁就心知不对,怕她真摆出身份来强闯,便按住她,道:“别急,我去问问皇上。”

彼时康熙正在御案前批阅奏折,听闻娜仁此语,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淡淡地,好一会,才轻叹道:“也罢……阿姐去吧。”

“谢皇上!”娜仁欣喜万分,心里仿佛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急急忙忙地带人赶去启祥宫。

凭着康熙的口谕,娜仁顶着侍卫们强行破开启祥宫的大门,与皇后进了启祥宫。绕过影壁,启祥宫内外,便仿佛两方天地。

不似往日的热闹繁华景象,寻春安排着两个宫女太监收拾东西,清梨懒洋洋地歪在躺椅上,在庭院里晒太阳。

听见声响,她外头来看,笑了一下,“你们啊……倒是我叫你们操心了。”

几乎是与她目光相触的那一刻,娜仁心里咯噔一下——本来孕前期养得不错,清梨整个人红光满面的,下巴都圆了,乌嬷嬷几次三番与娜仁念叨清梨那样就很好。

然而不过时隔一二日,今日再见,清梨却面色苍白如纸,面上虽有些软肉,却也消瘦不少。

“……你这是怎么了?”娜仁开口才知嗓音嘶哑,皇后拧着眉,快步过去,三指搭上清梨的脉门,却被清梨的手按住了腕子。

清梨一笑,还有些虚弱,眼睛却亮得很,“不必担心了,我无妨。”

“你、小产了?”皇后冷声问。

娜仁猛地上前,“此话怎讲?”

“好了好了,你们急什么。”清梨打断二人,笑道:“我不只是小产了,只怕日后,也难见面了。多年的夫妻情分,能保住我这一命,旁的……不求了!”

她长声叹着,神情分明是洒脱的模样,却叫人心中涩涩地生疼。

而后即便娜仁与昭妃再怎么问,她也没多透露一个字了,只道:“你们两个进来看我,我心中的甚是欢喜。只是如今局势未明,只怕耽误了你们,回去吧。”

娜仁抿着唇,握了握她的手,入手冰冰凉的,便转头看向寻春:“你主子的手这样凉,怎么没灌个汤婆子来?”

寻春苦笑道:“手炉都翻出来了,主儿不爱用。”

娜仁听着,心里一松——好歹还没艰难到处处紧张的地步。

皇后多少也是如此想法,二人出去后,并肩走在甬道上,皇后道:“这里头的事只怕不简单,我叫人打听打听。”

“……算了。”娜仁道:“别连累了你的人,我去老祖宗那磨一磨,总能知道些什么。看清梨那样子,也不知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皇后抿抿唇,点点头,全做应了。

不过任是如何,太皇太后也没告诉娜仁什么。她明显是知道其中的关窍的,却一概闭口不言,只实在被娜仁磨得没法了,才道:“皇帝是个心软的,你那姐妹不会有生命之危,却也仅仅与此了。……石氏,好手段,算计尽了人心关窍啊。便是她当日那几万的银子砸下去,也算是给李氏留了条生路。”

娜仁听着愈发心惊,联想到太福晋叮嘱她要在清梨有孕后给她,也不知是催命符,还是保命的手段。

在太皇太后这没问出什么,娜仁也没气馁,只是这几日其勒莫格值守忙碌,等得了空档,她再问问也罢。

天气转凉,清梨的事急在一时也无用,这日娜仁在庭院里的摇椅上躺着,看着琼枝嘱人收起夏裳,开箱子选料子,又是好一番折腾。

“唉——那匣子里头是什么?”娜仁扬扬下巴,对着置放在成卷的绫罗之中的匣子表示了好奇。

琼枝瞥了一眼,也是一愣神,然后回过神来,好笑地道:“这东西您也忘了?”她顺手把那匣子捞出来,打开摩挲着里头的料子,“可不是当年您英勇神武扯下的刺客衣料?”

娜仁来了兴致,示意她捧来细看。

今日阳光正好,秋日暖阳打在身上,叫人暖洋洋的。

然而娜仁只看了一眼,便觉一股子凉气从足底蔓延到额头,遍体生寒。

见她神情凝滞,琼枝疑问:“怎么了?”

“这、这料子……”好熟悉。

娜仁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此时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太福晋与清梨的奇怪,康熙对清梨的态度,清梨的决绝悲壮。

这料子在日头隐有莲花暗纹浮动,在殿内却看不出什么来,正如太福晋交给她的那个荷包。

那日日头底下,娜仁瞄了一眼,素净的料子上莲花纹隐现,又都是久经岁月磨砺,原本净白的颜色上染上几分黄,叫她手轻颤,牙齿仿佛都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