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等贝隆听见响动反应过来时, 才发现前后院都被锁了门。气急败坏的子弹噼里啪啦地打在牢固的铁门上, 只留下一串烟灰白的弹痕。

支援的武警们在烈日下晒得脱了层皮,两百来号人涌上来,一个个都红了眼, 风卷残云般地把那三十几个人给抓光了。

沈听和楚淮南在武警到达前给贝隆发了条信息,大概内容是说, 发现他的基地被人点了, 他们逃命要紧,要他自己保重。

两人没有车,只好雇了辆村民的拖拉机先去细容县城再做打算。

坐在狭小的后座, 楚淮南捏着沈听的下巴半强迫地让他抬了头, 细细端详着的桃花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沈警督,梨花带雨啊这是。”

沈听一甩头:“放屁!我十二岁之后就没哭过了!”

“那你十二岁是为什么哭的?”

沈听的脸僵了僵, 楚淮南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十二岁,十五年前,那是沈止去世的时候。

楚淮南哑然。

沈听倒很快就恢复了常色, 把从贝隆车里顺来的信号屏蔽袋拆了,掏出楚淮南的手机扔在他腿上, “屏保换掉。”

“为什么呀?”

“那是我的照片,我同意你拍了吗?”

“我拍的时候问了的呀,你也没说不能拍啊!”

“趁我睡着的时候问的?”

“对啊。”

资本家能言善辩, 看着细皮嫩肉,但脸皮厚起来简直刀枪不入。沈听说不过他只好闭了嘴。

楚淮南的屏保是他放大的睡脸,睡得很熟。那是他自己都没有看过的角度, 毫无防备的样子像只伏在主人膝盖上安心熟睡的犬,实在碍眼。

楚淮南却很喜欢,连办公桌上都放着一张。

贝隆被抓的事在道上不胫而走,当天晚上林霍就打来了电话。

沈听吊儿郎当地应付了两句,林霍却仍不依不饶。

被问得烦了,养尊处优的少爷脾气上来,一把推了桌上的刚砌好的麻将长城。

抬头对目瞪口呆的徐凯一行说:“操,你们自己玩吧,我去接个电话。逼逼叨叨的,烦死人了。”

丁朗接了沈听的手,不一会儿麻将声又零零散散地响起来。

林霍还在追问:“宋辞,贝隆被条子抓的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你说呢?”

“你和条子合作?”

沈听冷笑:“他杀了我哥。”

林霍一愣,皱眉喝道:“那你也不能和条子合作!”素来沉着儒雅的林大秘书尾音竟然开裂,气得嗓子都劈了。

可电话那头的宋“阿斗”仍然不为所动:“林霍!死的不是你哥,你懂个屁!”

坏了规矩的青年人,脾气却照旧不小,言谈间满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轻狂戾气。

林霍还在徒然埋怨,沈听佯装不耐烦,抬脚“砰”地踢翻了门厅里放着的一个垃圾桶,霎时啤酒罐、果皮、纸屑滚了满地。

徐凯从门缝里探出头:“怎么了辞哥?没喝多吧!”

“玩儿你的去。”沈听恶声恶气,只差把心情不好四个大字明晃晃地贴在脑门上。

“和楚总吵架啦?”

“管他的,轮到你了赶紧出牌,别又傻逼兮兮地相公!”

电话里头闹哄哄的一团糟,要不是远在墨西哥,林霍恨不得直接杀去小兔崽子面前。

如果说宋诗曾是那位先生的左膀,那么贝隆就是右臂。

断臂之痛让头顶的那位坐不住了,一下午电话追来好几个,一头雾水的林霍疲于应付只好打给宋辞问情况。

沈听仍然没有正面回应,从头到尾就一个中心思想,叫做:“他活该。”

沈听知道,就算这事儿是他报的警,于情于理也都说得过去。毕竟从明面上看,宋诗死了,贝隆是最大的获益者。宋辞年轻,一时脑热为了给宋诗报仇联合警方端了贝隆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林霍会怪他冲动行事,却也绝不会怀疑他的身份。

而那份僵尸的配方,则会成为宋辞在面对一直躲在幕后的慕万亿势力时,最有用的免死金牌。除了贝隆,慕万亿那伙人才会被迫主动和他直接联系。

沈听胜券在握,默默地等着下一个收网的契机。

贝隆被捕,一直视对方为敌人的林霍,竟出人意料的气急败坏。大概这就叫唇亡齿寒。

他问了半天,什么细节都没问出来,但心下已笃定贝隆就是宋辞点的。毕竟,宋辞平时就和一干警察走的很近,要端贝隆也就是几句话的事情。

这么一想,林霍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这个小兔崽子根本不顾江湖道义、道上规矩,竟然拉着白的来吃黑的,迟早闯出祸来。

念此,他归心似箭,可墨西哥这里的潜在大客户季新约了他面谈。但由于锡那罗亚集团最近正逢内乱,事务繁多,作为分支头目的季新分身乏术,和他的见面也就这么一天天地拖了下来。

沈听接完电话回去,玩牌的兴致恹恹,于是倒了杯酒,坐在一边边喝边看其他人打。

徐凯手气正仙连连独赢。坐在他右手边的黄承浩出了名的牌品差,输了几副牌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然而越骂运气越差,雪上加霜。

沈听一杯酒喝完,他已经输了六位数。

“我先走了。”沈听放下杯子。

“哎,干嘛走啊?”徐凯叼着烟侧目:“刚刚谁打的电话啊,火气这么大?”

“还能有谁?我哥给我留的诸葛亮呗。”

“哎呦,您可别这么咒自己啊!你要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你们宋家的江山可就姓了贝咯,碰——”

沈听磨牙笑:“你放心,就算姓楚也姓不了贝。”

不知内情的徐凯也跟着笑:“哟,几天不见都冠上夫姓啦?”

话音未落,沈听的电话又响了,正是那个“夫”打电话来查岗。

楚淮南低头批文件,手机开了免提回音很重却也盖不住语调绵软,他声音温和地问:“怎么还不回家?”

“就要回去了。”沈听应了一句便挂了电话,一脸身不由己,实则归心似箭:“电话都追来了,我得走了,改天再聚。”

坐在西位的邵安也输了不少钱,见沈听没坐一会儿就要走,甩出一张牌酸溜溜地道:“怎么攀上高枝的都这么忙啊,王秦也是,自从接了他爸的班,有阵子没见真人了。”

“我倒也想做富贵闲人啊。”听到万都控股王秦的名字,沈听又坐了下来:“每天打打牌,泡泡妞,要用钱的时候手一摊,多好啊,谁愿意成天被人管着。”

徐凯摸了张牌,笑道:“哎哎哎,我都录下来了啊!一会儿发给楚总,让他回去收拾你。”他一甩手啪地飞出去一个东风,贱兮兮地说:“要我说,你就是欠管教。”

沈听长腿一伸,西装裤的膝盖处被抻出了两道浅浅的褶皱,他仰着脖子懒懒散散地说:“我要是有王远国那样的爹,倒也愿意受管教,最好管完我回头就进去了,也给我留个几千亿的‘烂摊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