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阴魂不散的资本家本人, 很快就笑吟吟地出现在了他的病房门口,臂弯里还捧着一簇玫红色的小雏菊。

对于楚淮南而言, 小雏菊是最符合他现下心情的花。

在西方的传说里,雏菊是森林妖精贝尔蒂丝的化身, 其花语是:『天真、和平、希望、纯洁的美以及深藏在心底的爱。』

可楚淮南不知道, 他用于暗暗表白的小雏菊是没有太多浪漫细胞的沈听,在参加葬礼时才会买的花。

这大概也是朴素的普通人和浪漫的资本家在认知上的又一道鸿沟。

感觉自己受到诅咒的青年人微蹙着眉,一脸平淡地将那阵愈发剧烈的绞痛藏得涓滴不漏。他侧着身体半倚在床靠背上,为了完成任务对自己狠绝了的一颗心, 颠扑不破。

但红成一片的唇角却骗不了人, 衬得因腹痛而苍白的脸, 素色如纸。

楚淮南的笑容在看到他的脸色时蓦地一收, 大步走过来问:“怎么了?”

“没事。”见资本家把那一簇娇艳欲滴的小雏菊摆在自己床头,额角暴出青筋的沈听忍不住一抬眉,“你来接我出院,给我送束扫墓时才用的花, 不合适吧?”

楚淮南被他怼得愣了半晌,才好气又好笑地辩解道:“这花叫延命菊。”

沈听低下头顺势用手掌按了按腹部, 嘟囔了一句:“那还差不多。”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果篮,里头装满了色泽鲜润的芒果。

明察秋毫的资本家扫了一眼垃圾桶里的芒果皮, 皱着眉问:“有谁来过吗?”

沈听懒懒散散地往后一靠,假意想伸个懒腰, 但才刚一抬胳膊, 胃部就像挨了记重拳似的狠狠地一缩。

他只好不动声色地放下手臂, 强忍着绞痛笑道:“我哥的秘书。我那个小侄女给我准备了一篮芒果,还挺甜。要吃的话你自己拿。”

资料显示,芒果是宋辞最喜欢吃的水果。

但楚淮南在第一次和沈听吃饭时就已经留意到,眼前这个人是不吃芒果的。

结合现下的情况,他立刻推断出,沈听应该是对芒果过敏,但为了掩饰身份,在林霍面前不得不吃。

他的心微微一揪,脸上却丝毫不露,无视床边的椅子,紧挨着沈听微屈的长腿,亲昵地坐在了他的床上。

楚淮南凑上前,盯着对方深黑明亮的眼睛问:“你的脸怎么了?”

距离太近,楚淮南身上那股极富攻击性的冷香,熏得沈听头昏脑涨。

这个人大概是被昂贵的香水腌得入了味。这么想着,他不太自然地转过脸,试图避开对方热络的注视,死鸭子嘴硬地一脸无辜道:“没怎么啊。”

温暖的手掌裹着半边脸孔,将微微侧着的头转了回来。资本家不太好糊弄,笔直盯着他的目光像两道穿透一切的箭,但摩挲着脸颊的手指和说话的语气一样,都非常温柔:“之前视频的时候就有点红,现在看起来更严重了。”

沈听沉默了半天,见瞒不过去,索性实话实说:“大概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过敏了。”

楚淮南点了点头,倒没追问他究竟是吃了什么。

沈听判断,这个资本家大概也和他一样不怎么喜欢芒果。

因为下一秒,楚淮南一脸嫌弃地伸手拎起床头柜上的果篮,把这一篮子芒果放在了离床很远的书桌上。

处理了麻烦的过敏源,楚淮南转过头朝正观察着他一举一动的沈听道:“你呆着别动,我去给你拿点儿抗敏药。”

……

本来,为了过敏的事,楚淮南还想让他在医院里再多住几天。

但沈听坚持要出院,楚淮南拗不过他,也无意同他争。在汪主任查看了验血结果,确认已无大碍后,两人便一起收拾东西回了棠城滨江。

“宋辞。”

不知道为什么,楚淮南今天老一惊一乍的。每每叫他都连名带姓、语气很急。

这种突如其来的急切,常常把沈听惊得脸色一紧。

吃了药稍微好受一点的沈听,在客厅沙发上懒懒地窝着不肯动,不耐烦地一抬头:“又怎么了?”

可资本家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实在让人发不出脾气。

“我在想,你最近又是中毒又是过敏的,好像还真挺倒霉的?”

我最倒霉的事情,大概是得成天想着怎么对付你。

把楚淮南倒来的温水往茶几上一放,沈听半明半昧地笑了,熟稔地用宋辞的招牌动作吊着眼梢瞪向他,“怎么,楚总是嫌用雏菊触我霉头还不够,又想再咒我一次啊?”

这是他第一次喝我倒来的水。

感慨着的楚淮南盯着沈听泛着水光的嘴唇,又伸过手来捋他的眼角,拇指用了点力,眼里却含着笑,“我怎么舍得咒你呢。”两片胭色的唇瓣时刻欲吻,却十分君子地堪堪停在脸侧,压低声音道:“生辰八字报一个,你流年不利,我找个风水大师帮你算算。”

沈听专业过硬,不假思索地顺口报了一连串数字。

都说,人在认真工作时总格外招人。

沈听逼真得像魂穿了宋辞一般,几乎可以打满分的超高“表演”水准,招得楚淮南目光灼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一连串烂熟于心的年月日确实是宋辞的生日,不仅阳历阴历俱齐,就连出生时间都准确到分钟。

楚淮南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虚虚地按了几下。似是真把宋辞的生辰八字发给了那个他随口瞎编、并不存在的风水先生。

而事实上,这条信息是发给他的好友林有匪的。

『半小时内随便给我回条信息,改天请你吃饭。』

二十分钟后,和他颇有默契的林有匪准时回了信。

『我陪星河一起在横城拍戏,饭先欠着,回头约。』

楚淮南没憋住笑,捧着手机忍俊不禁道:“宋辞,人大师说你最近运势不佳,不仅要当心小人暗算,更有牢狱之灾啊!啧,按照他帮你批算的流年看,这会儿你应该已经进去了。”

含情的桃花眼,笑意湛湛,月牙般下弯的眼尾略垂、微翘。俊美的资本家借势伸手环住沈听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抱怨道:“看来这个大师算得不太准,大概又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素来视相术堪舆为封建糟粕的沈听被他唬得一愣,心道:神准。

如果从下飞机的那天算起,宋辞本人都已经进去了快两个月了。

……

给楚淮南发完短信,林有匪放下手机,目光又落回商务车内的电视屏幕上。

路星河接拍的那部恐怖电影,已经开机了一个多月。自他入组以来,全程陪同的林有匪便开始了线上办公的模式。

路星河不大清楚林有匪的主职是什么,只隐约听说好像和医疗板块有关。但在他眼里,总抽出大量时间陪在他身边的林有匪,看起来并不太忙,可生活品质却高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