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5 日(第2/38页)

“不出我所料。那符合人类的看法。当一门动物的许多分支发生纷争,最后只剩一个幸存下来,其他的全部死光,我们就倾向于将幸存下来的宣布为主支。为什么?只因为他—还—幸存着吗?但是,也许我们只看到一株不重要的支干,长得比其他的稍微长一点。我们人类是曾经茂盛的进化灌木丛留下来的唯一一种。一次发展的残余,而其余的树枝枯死了;一次试验的最后幸存者,名叫 Homo(人)。南方古猿人:死光了。直立人:死光了。尼安德特人:死光了。智人:还在。我们暂时获得了对星球的统治权,但小心!进化的暴发户不应将统治权和内心的优越感与较长期的幸存搞混。我们有可能很快就消失,比我们想的要快得多。”

“你说得有可能是对的。”皮克说道,“但你忽视了某种关键的东西。唯一幸存下来的种类也是唯一拥有高度发达意识的物种。”

“同意。可是请你将这种发展放大到大自然里来看。你真的认得出一种进步或一种杰出的趋势吗?多细胞生物中有 80% 的进化要比人类成功得多,却没有自以为是所谓产生较高级神经复杂性的趋势。仅从我们的主观世界观来看,具有精神和意识才是一种进步。到目前为止,人类这种奇特的、不可思议的边缘动物只给地球的生态系统带来一样东西:麻烦。”

“我还是坚信,有人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范德比特在邻桌上说道,“可是好吧,我接受指教。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就要侦察 Yrr 了。我们要将那讨厌的黏状物一直置于中情局的监视之下,直到知道它是如何思维,在计划什么。”他和戴拉维和安纳瓦克站在一起,被士兵跟其他成员包围在中间。

“忘记它吧。”戴拉维说道,“这连你的中情局也做不到。”

“呸,小姐!”范德比特笑道,“只要有耐心,就能钻进每一颗头颅里。即使它属于一个愚蠢的单细胞生物也一样。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不,是一个客观性问题。”安纳瓦克说道,“前提是你能够扮演一个客观的观察者角色。”

“我们能够。因此我们才是有智慧而且文明的。”

“你可能是有智慧的,杰克。但你不能客观地对待自然。”

“严格说来,你也像动物一样是主观的、不自然的。”戴拉维补充道。

“你们想到的是哪一种动物呢?”范德比特咯咯地笑道,“一头海象吗?”

安纳瓦克低声笑起来。“我是认真的,杰克。我们还是比我们以为的更接近自然。”

“我不是。我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从没到过乡下。我父亲也没有。”

“无关紧要。”戴拉维说道,“我举个例子:蛇。它们一方面受到畏惧同时又受到崇拜。又例如鲨鱼,有许多鲨鱼神灵。人和其他生命的情感联系是天生的,也许甚至是遗传来的。”

“你们谈的是自然民族。我谈的是城市人。”

“好吧。”安纳瓦克思索片刻,“你有怪癖吗?随便什么可以称作怪癖的东西?”

“这个嘛不一定是一种怪癖……”范德比特讲道。

“一种厌恶?”

“是的。”

“厌恶什么?”

“天哪,那并不很奇怪。大概每个人都有。厌恶蜘蛛。我恨这些畜生。”

“为什么?”

“因为……”范德比特耸耸肩,“它们就是令人恶心。你不觉得它们令人恶心吗?”

“不觉得,但我们要谈的不是这个。关键是,我们文明世界里的怪癖,多半是针对那些在我们生活在都市里之前威胁过我们的危险。我们对峭壁、雷雨、急流、混沌水面,对蛇、狗和蜘蛛产生怪癖。为什么对电缆、左轮手枪、弹簧刀、汽车、炸药和插座没有呢,这些统统都要危险得多呀?因为一个规律烙印在我们的大脑里:你必须小心提防蛇形物和有许多条腿的生命。”

“人类大脑是在自然环境而不是在机械环境里发展成的。”戴拉维说道,“我们的精神进化历经了两百万年,和自然保持着密切的接触。也许这个时代的求生规律已经影响了遗传,反正我们的进化史只有微小的一部分反映在所谓的文明里。你真的相信,只因为你父亲和你的祖父一直生活在城市里,你大脑里所有古代的信息就被消除了吗?我们为什么害怕草里爬行的小动物呢,你为什么厌恶蜘蛛呢?因为在人类发展过程中这种害怕救了我们的命。比其他生物更可怕的人类很少陷入危险,所以能生育更多后代。就是这么回事。我说得对吗,杰克?”

范德比特看看戴拉维,再看看安纳瓦克。

“这跟 Yrr 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它们也许长得像蜘蛛。”安纳瓦克回答道,“别跟我们说客观性了。不管它们会是什么模样,只要我们厌恶 Yrr,厌恶胶状物,厌恶单细胞生物和有毒的蟹,我们就无法了解它们的思维,因为我们根本就不理解。我们只关心消灭别的物种,以免它们夜里爬进我们的洞穴,夺走我们的孩子。”

不远处,约翰逊站在黑暗中,当黎向他走来时,他正试图回忆昨夜的细节。她递给他一只杯子。杯子里是葡萄酒。“我以为我们不喝酒的。”约翰逊惊奇地说。

“我们是不喝酒。”她跟他碰杯,“但不是教条式的。另外我关心我的客人们的喜好。”

约翰逊品尝。酒很好。甚至是上等的。“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呀,将军?”他问道。

“你叫我朱迪吧。每个不必在我面前立正的人都这样叫我。”

“我看不透你,朱迪。”

“问题在哪里呢?”

“我不相信你。”

黎得意地嫣然一笑,喝一口酒。“这是互相的,西古尔。你昨天夜里发生什么事了?你想告诉我,你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吗?”

“我什么也回忆不起来。”

“你那么晚在机库甲板上想干什么呢?”

“放松。”

“你跟奥利维拉在一起也是放松。”

“是的,工作太多了,偶尔得放松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