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 12 日(第4/8页)

“有迹象表明,我们即将发明一种让人类对杀手藻毒免疫的药物,不过目前还无法控制它的副作用。此外,有些地方又出现了携带突变病原体的蟹,大多数受灾国家的基础设施面临崩溃。美国乐于担起责任,但不幸的是,我们必须体认到,我们几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海岸。

“与此同时,虫子聚集在大陆架上,在帕尔马岛这样的火山群岛,周围情形更是严重。福斯特博士和波尔曼博士,正在那里试图用一种深海吸尘器清除受害的大陆架。说到鲸鱼,声呐袭击对受到外来生物控制的动物起不了任何作用。即使有作用,我们既不能阻止甲烷灾难,也不能让墨西哥湾流动起来。在海底行动被彻底破坏之后,至今仍无法找到原因。我们无法了解那下面发生什么事。另外,海底电缆一根接着一根失踪。这场战争中令人沮丧的打击是,我们处于又瞎又聋的状态。老实说,我们打输了。”

黎歇了一下,“我们该去攻击谁?如果帕尔马岛坍塌,海水淹没美国、非洲和欧洲的海岸,再斗争又有什么用呢?简而言之,只要不能更清楚认识对手,就只能寸步不前。而我们根本不认识它。因此,我们的使命不在战斗,而在交涉。我们要与这种外来生物取得接触,让它停止恐怖活动。按我的经验,每个对手都可以谈判。有许多迹象表明它就在这里——在格陵兰海里。”她微笑,“我们希望能和平解决。无论如何,我非常高兴地欢迎考察队的最后一名成员珊曼莎·克罗夫博士。”

克罗夫将手肘撑在会议桌上。

“谢谢友好的问候。”她瞟了范德比特一眼,“你们也许知道,凤凰计划至今不是特别成功。我们可以观测到的宇宙估计有一百亿光年,面对这样浩瀚的空间,要发送到对的方向、找到某个正在听的人,真是难上加难。不过这回情况要好些。首先,已找到迹象证明对方是存在的。第二,我们对它们生活的环境有一个大体的想象,即在海洋里的某个地方,也许就在我们脚下。即使它们是居住在南极,我们也已经设定了范围。它们不能离开海洋,从北极地区发出的强烈声响,在非洲都能听到。这一切令人振奋。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已经在接触了。几十年来我们一直向它们的生存空间发送信息。不幸的是,它们以破坏作为回应,不表态地带给我们恐怖,这是极其讨厌的。但我们还是暂时放弃糟糕的感觉、将恐怖当作一个机会吧。”

“一个机会?”皮克应和道。

“对。我们必须以它的真实面貌来对待它—当作一种外来生物,才能从中理解它们的思维。”

她将手放在一沓纸上。

“说明一下我们的做法。可是,如果你们希望迅速成功,我不得不泼冷水。过去几星期里,你们每个人都绞尽脑汁,思考到底是谁在那下面带给我们灾难性的折磨。你们看过《第三类接触》《E.T.外星人》《异形》《独立日》《无底洞》《超时空接触》等电影,我们要对付的不是魔鬼就是圣者。想想《第三类接触》的结局吧。众人想象超凡的天人下来,带领他们走向一个更美好的光明未来,许多人从中获得安慰。有谁觉得这熟悉的话……对,这事情表面看来有点宗教色彩。凤凰计划也有这一色彩。这使我们看不到另一种陌生智慧的存在。”

克罗夫让听众有空琢磨这番话。她考虑过很长时间,该如何着手这项工程。最后她坚信,如果不能够让考察组成员揭除迷思,她就注定会失败。

“我的意思是,几乎没人认真研究科幻小说里陌生文化的差异。事实上,外星人几乎都是以人类既希望又害怕的荒诞形象出现的。《第三类接触》里的外星人象征我们对失乐园的向往。原则上它们是天使,也表现得像天使。一些精英被引向了光明。但没有人对外星人的文化感兴趣。它们采取最简单的宗教想象。

它们的一切都像极了人,包括其形象的夸张在内—白色、强烈的光芒,完全是我们想要的。

“《独立日》里的外星人并不是外星人。他们只是用来满足我们对邪恶的想象的。好坏是人类制定的价值。除了这些,几乎没有一部科幻电影能引起其他的兴趣。我们很难想象,我们的价值并不等于其他生命的价值,它们的是非判断也许不符合我们的。为此你们根本不必先倾听太空。每个民族,每种文化的屋门外都有自己的异形人,也就是始终在界外的人。如果无法理解这一点,将不可能和外来智能对话。因为很有可能不存在共同的价值基础,没有通用的好坏,甚至连可以用来沟通的感觉器官都没有。”

“如果我们想考虑与外星人真正对话,也许就该去想象一个蚂蚁国家。我言明在先,蚂蚁有着高度的组织性,但这并非真的智慧。我们且先认为它们很有智慧吧。它吞食生病和负伤的同类,而不会有道德上的愧疚;它进行战争,却不理解我们的和平思想。对于它们来说个体的延续完全是闻所未闻的事情,交换和消费分泌物被当作一桩圣事对待——一句话,它在各方面的运转都完全不同,但它在运转!

“现在请你们再进一步想象,我们也许不会认为一种外来智慧是外来智慧!比如说利昂想知道,海豚是否有智慧,因此他进行复杂的测试,但这能让他更确信吗?反过来,它们又怎样看我们呢?Yrr 和我们斗争,但它们认为我们有智慧吗?我希望我表达得够清楚了。不管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只要将我们的价值观视为世界和宇宙的核心,我们就不能成功接近 Yrr。我们必须将自己降为真实的我们——无数可能的生命中的一个,没有大一统的特殊需求。”

克罗夫发觉黎正用轻蔑的目光看着约翰逊。她觉得,她是想钻进他的头颅里。舰上的有趣关系,她想道。她发现了杰克·欧班侬和爱丽西娅·戴拉维之间的目光交流,当场就了解这两人之间存在某种关系。

“克罗夫博士。”范德比特边翻阅他的讲稿边说道,“你认为到底什么是智慧呢?”

他的问题像个陷阱。

“一个机遇。”克罗夫说道。

“一个机遇?你这么认为吗?”

“许多条件错综复杂的结果。你想听多少种定义呢?有些人认为,智慧是文化里备受重视的一种东西。关键就在这里,它的定义至少和文化与性格一样多。一些人研究精神活动的基本过程,另一些试图用统计的方式测量智能。另外还有它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获得的问题。20 世纪初智能被当成征服特殊情况的方式。今天又有些人重拾这种观点,将智慧定义为对不断变化环境的适应能力。按照这种观点,它就不是天生的,而是学来的。许多人反对智慧是人类固有的,认为智慧是积累经验适应环境要求的能力。另外还有那巧妙的定义,认为智慧是追问智慧是什么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