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 14 日(第5/6页)

“没问题。”黎快得惊人地同意,“第二人呢?”

“尤克卢利特的一名男性。如果你看看 MK 档案,会找到他,名叫杰克·欧班侬。他擅长与海洋哺乳动物打交道。他有些知识会对我们有用。”

“他是科学家吗?”

“不是。美国海军前海豚教练。海洋哺乳动物计划。”

“明白了。”黎说道,“我会查查。我们自己有不少该领域的专家,你为什么要他?”

“我就是想要他。”

“那第三个人呢?”

“她是最重要的人。我们这件事与外星生命有一定的关系。你需要某个专门考虑如何与非人类生物交流的人。请你联络珊曼莎·克罗夫博士,她领导阿雷西博的凤凰计划。”

黎笑了。“利昂,你很聪明。我们已经决定要向凤凰计划征召人手。你认识克罗夫博士?”

“认识,她很棒。”

“我会想办法。好好做,利昂,请务必安全回到我们身边。”

飞机不是直接向北飞,而是先向东飞一段。阿克苏克说服了飞行员拐这么个小弯,让安纳瓦克可以欣赏库亚克大平原,一处有许多圆形水沼的自然保护区,那里有世界上最大的雁群。来自多塞特角和伊魁特的其他乘客,都要前往庞茵莱特这个荒野探险的起点。大多数人都熟悉这风景,在打瞌睡。

安纳瓦克却看不够。他觉得像是从多年沉睡中苏醒了。

他们沿海岸飞行了一段,然后穿越北极圈。地理学上的北极地区就从这里开始。他们身下是福克斯盆地冰冻的月下景色,有大大小小的冰原,间或一块未结冰的水域。一会儿后又出现陆地,沟壑纵横,有悬岩和垂壁。雪在阴暗的深谷底闪烁,一道道融化的雪水流进冰封的湖泊。夕阳下的景色越来越壮观。陡峭的褐色山脉与积雪覆盖的山谷交替,山峰拔地而起,几乎全部覆雪。突然,几乎是没有过渡地,飞机穿过一道蓝而泛白的海岸线,他们看到一座封闭的冰海,伊克利普斯湾。

安纳瓦克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眺望着神奇的北极区。巨大雪白的水晶山挺立在海湾的白色平原上。下面有两只很小的北极熊跑过,像是被冰面上飞机的影子追逐。白点惊飞而起,是海鸥。远方耸立着巍峨的悬崖和拜洛特-加龙省岛的冰河。他们低飞向大理石状的褐色地景接近,一簇房屋,一座陆岬——庞茵莱特。

太阳刺眼地挂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这个季节它不沉落,仅在凌晨两点左右才接触地平线几分钟。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是晚上九点,但安纳瓦克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时间感。他看着他童年时代的景致,某种重负似乎从他胸口掉落了。

阿克苏克说得对。他舅舅做到了安纳瓦克二十四小时前还以为不可能的事。他带他回家了。

庞茵莱特的面积和人口与多塞特角差不多,四千多年来就一直有人在此生活。阿克苏克解释说,努纳福特这区的因纽特人比其他地区的人都更重视传统。他谨慎地补充道,在这样的北方,许多人还信奉萨满(即巫师),当然,他们也都是虔诚的基督徒。

夜里他们住旅馆。阿克苏克一早就唤醒他,嗅嗅空气,然后宣称好天气会持续,可以好好打猎。“今年春天提早报到了。”他满意地说道,“旅馆的人说,这里跟冰沿只有半天路程。也许一天,要看情况。”

“看什么情况?”

阿克苏克耸耸肩。“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谁也说不准。你会看到许多动物,鲸鱼、海豹、北极熊。今年化冰比往年来得早。”

比起现在发生的事,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安纳瓦克心想。

这一队有十二人。已经有四架雪橇为此行安顿妥当。在安纳瓦克记忆中的雪橇,是由狗来拖拉的,现在前面装上了雪地发动机,用两根缆绳拉着。雪橇本身看起来同从前一样:四米长的木制滑板,前头往上弯,水平的横木紧紧绑着,没有使用一颗螺丝或一根钉子。整个雪橇用绳子和皮带绑成,这样修起来就方便多了。三架雪橇有木造敞篷车厢,用来避风躲雨,第四架雪橇用来拉货。

“你穿得不够暖。”阿克苏克望着安纳瓦克的风衣说道。

“我看过温度计了,是六度。”

“你忘记行驶时的风了。你穿了两双袜子吗?我们这里可不是温哥华。”

他确实将这些事都忘记了。真让人羞愧。保持脚的温暖当然是最重要的,一向都是。他加了件毛衣,和第二双袜子,直到觉得自己像个移动的桶子。他们穿着厚厚的防护服,戴着防雪镜,颇像极地航天员。

阿克苏克与向导一起最后一次检查装备。“睡袋、鹿皮……”

他眼神发光,高兴得灰色小胡子似乎要竖起来。安纳瓦克看着他忙忙碌碌地从一架雪橇跑往另一架。艾吉恰克·阿克苏克和他父亲截然不同。有他相伴,因纽特人和他们的生活方式突然又有了意义。

他的思绪转向海洋深处的力量。

一旦冰上之旅启程,他们将只遵循自然法则。想在母地上生存,必须接受基本原则:不能自以为了不起。你只是有灵世界的组成分子之一,这世界化身为动物、植物和冰的形象,偶尔也化身为人的形象。

也化身为 Yrr 的形象,他想道。不管它们是谁,不管它们生活在哪里。

机动雪橇开始在冰封雪盖的海面上滑行。鱼群在雪橇下面游弋。安纳瓦克明白,他们不是在横跨陆地,而是在横跨海洋结冻的表面。一会儿后,开路雪橇改变了航向,队伍跟在后面,原来他们正绕开一道开裂的冰缝,裂缝很大,雪橇跃不过去。淡青色的冰崖对面可以看到深不见底的黑乎乎的水。

“这可能要花一点时间。”阿克苏克说道。

“是的,我们损失了一点时间。”安纳瓦克点头,他明白驾雪橇绕过裂缝是什么意思。

阿克苏克曲起鼻子。“不不,我不会那么说。不管我们现在是向东还是向北,时间都一样。你全忘了吗?在这北方,你前进多快并不重要。你绕道时,你的生活仍在进行。时间没有损失。”

安纳瓦克沉默不语。

“也许,”他舅舅微笑着补充道,“夸伦纳特们带给了我们时间,是我们过去一百年来最大的问题。夸伦纳特相信等候是浪费时间,因而是浪费生命。在你小的时候,我们曾这么相信过。你父亲也相信过,因为他看不到机会可以做点什么有意义和有价值的事,他最后坚信他的生命没有价值,因为它由未被利用的、浪费掉的时间组成。没有价值的一生。不值得活的生命。”

他们不得不多行驶了几公里,裂缝才变窄。一位因纽特驾驶员卸下他的机动雪橇,快速越过裂缝。他从那里将缆绳扔向雪橇,陆续将它们拉过裂缝,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