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自怨自艾(第2/3页)

『……本灵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是没有等级限制的。』

狐之助先生曾在带领他前往本丸的路上对他说,只要集齐了全刀帐并刷满刀剑等级就可以回家,刀剑付丧神们的等级上限是99级。他当时还在想,这似乎跟游戏一样,并且在同检非违使的战斗后,看到五虎退一下子涨到三级时,还开心的不得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大概在狐之助先生和以狐之助先生监视着他言行的时之政府?眼里,他简直愚不可及吧。

垂着颈,提着黑发审神者热情给他装满糕点美味的包袱。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想,时之政府如此,那么循聿君所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假?那位一期一振先生在最后悄悄告诉他的事情,或许也只是又一次似真似假的话,在这种地方他到底能够相信谁?

踏过门槛,踩在圆石铺成的鹅卵石小路上一路向前,略过两旁业已苔藓斑斑的石头。从石头下面生出不少朝向路面生长的野草的茎,颤悠悠的茎端生有细长花蕾,鼓胀之中张开花瓣。是百合。雪白的百合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露珠从很高很高处流下,花朵因此加大了自重以至摇摇晃晃,寒露欲滴的白花瓣。

“唷,终于醒了。”

和斯帕纳一样的声音在这幽静中响起。

年少的彭格列未来十代首领非常清楚,说话的人是有着「吞取之枪」名气的日本号先生。他抬起脸,就像水流走,映出影像被搅乱的水重新静止,褐色长长的睫毛之间露出泛红的暖褐色瞳仁中,日本号的模样明晰。犹如遥远天际,唯见的一颗星子正在眨眼。

日本号如初次见面时那样,脸上邋遢的有着胡茬,身上时残留的酒气,但这些并不影响他出挑英俊的相貌。随意高束的黑发,上扬的剑眉,阒静如漆的紫瞳。甚至横出尖锐白骨的胸肩,噙着细草根茎,勾着散漫笑弧的唇和充满力量的饱满肌肉。

年少审神者笑了一下,走过去将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循聿君送给我不少好吃的,要来些吗?”

接过那包袱,解开系好的结。即使暗堕也仍然保留豪迈气势的男人挑拣出一枚大福,他一口咬下一半,嚼着,稍稍眯起眼,似乎是在品味这点心,又似乎是想起什么别的事情。

“蜻蛉切很喜欢吃大福。”

他对褐发的年少审神者这样讲。

“但是我更喜欢酒,给酒了吗?”

“没有。未成年不能饮酒的。”

年少审神者也挑出一枚豆馅的大福,咬了一口,边嚼边吐槽日本号一本正经的询问。他们就像关系熟稔的老朋友,又像是萍水相逢有些疲倦的旅者,无论话题是否投机,只是闲来聊扯几句,无关自身。他坐到日本号身边,眼里原本有关日本号的模样立刻黯然无踪了。

“大典太先生他们呢?”

他吃完大福后,扭过头问。

“已经先回去了。你昏迷了太久,我留在这里等你,他们回去跟本丸报备平安。”大概是有些饿了,日本号又捻起一枚点心吃掉,他不喜欢这种小巧精美的糕点,不能饱腹又有些腻味,所以吃起来不挑味道,捏着离手边最近的送进嘴里。

“循聿君没告诉我,他们已经走了。”

年少审神者醒来的时候已经吃了一碗养胃粥,现在并不饿。他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道姑着这样讲。他的目光又从天空如一轮红日,倏忽间朝西边坠落下去。他的西边是已经吃完第二枚,准备拾第三枚大福的黑发付丧神,也是这个时候,纲吉又看到了这男人染着疲倦的眉眼,郁气蕴藏在其中,他却仍然看不懂这份苦郁。

“伤、之前受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小伤罢了。”

“嗯,那就好。”

他们这番一问一答的话,实在冷场。

年少审神者放在膝盖上的拳攥紧,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甚至错觉日本号先生此时疲惫地在布满不快的人生道路上行走,心里也时常会在想着总有一天要到达死的境地。日本号先生可能还一并坚信,死一定要比生快乐,甚至是所有生灵所能达到的至高无上的状态。

而他自己呢?他自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孤苦伶仃,形单影只,处于不可动弹的境地。虽知道这种走投无路的境遇并非自己的错过,也决不是仅靠自身所能摆脱得了的。一旦遇到旁人,就下意识的如溺水之人去抓浮木,又觉得所有可怜他的人,都站在爱莫能助的旁观者立场上,凝视着他的无奈。

那实际上呢?他只是倒霉而已。但一味的自怨自艾下去,可能最终真的会沦落他这样悲观看待的人生。他是不知道日本号先生曾经历过什么才会暗堕,才会如现在这样无端由心生出厌倦尘世的模样。但如果——有些事情他不自己说,永远决定沉溺的话,永远也只会这样。像现在这样,坐在抬脸能看到彼此,伸手能触碰到彼此的位置,却横绝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银河。

这样一想,年少审神者甚至有些恼火。他并非想要冒犯日本号的个人隐私,也没有一定要同日本号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但迟钝如他都能懵懂意识到,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任何事情。也没有任何人(刃)能在前一秒妄图致人于死地,兵刃相向,下一秒又良善如友。

初次在本丸的那个有着青白素月,静谧月光洒落大地的夜晚。本应该滑入睡梦的沢田纲吉是看到了,夜间潜伏入他所在房间,持刃试图暗中杀掉他的人,或者说刃的。

在沉沉乌刃划向他咽喉处时,他被睡前扰乱他安眠的陌音饶的心烦意乱,好不容易快睡着却又发生那种偷袭。源于彭格列血脉的超直感嗡鸣的声音一度超过了那道陌音,而他却毫无所应的原因,则是因为那陌音的源处似乎使了什么手段,让他鬼压床般动弹不得。他看着刈刃泛着深林临夜镜湖的锋芒,又看着莫名从黑暗跃出的保护者挑开流动着冰凉月光的杀刃。

那个时候,只能在被褥中僵直着身体的彭格列年少首领将那无名暗杀者和莫名保护者的面容,就着月色看的清楚。前来杀他的是白日里聊过天的日本号先生,保护者全身夜色,唯独灿金色的眼瞳,在暗夜里烁烁。他们两方的干戈铮鸣和最后彼此间的妥协都映在眼前,两方皆飕飕重隐暗影,离开他房间几刻钟后,他才得以解放,从泰山压顶般的鬼压床状态中脱离。

随后,他一直辗转反侧,即使他再心大,面对这种事情也无法心平气和的继续入睡。他想了很多,为什么他才示好还送了礼物的日本号先生会想要杀他,那位一身黑的保护者又是谁?为什么要保护自己?也是这间奇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还是时之政府派来保护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