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所有人都在这样突然的变故里懵了懵。

叶含锋皱了皱眉,想要上前,被吴鸣伸手拦住。

“私下斗殴违反学院规定。”

叶含锋:“这种时候如果违纪,可能会影响军籍归档……”

到了这一步,稍微有些脑子的都看得出,选训一结束,时霁就会被立刻招进特战队。

叶含锋已经看清了时霁的实力,他见多了这种事,不希望时霁走到这一步,却被人用繁琐僵化的规定卡住。

吴鸣拍拍他的肩:“小兄弟,这儿又不是军事学院。”

叶含锋怔了下。

吴鸣把新纱布和伤药递给他:“这是演习,演习就是模拟战场。”

吴鸣:“你看见的那些机械虫,明天就可能变成真的虫子,来把咱们老家都给啃平。”

叶含锋肩背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没有再说话,接过纱布和伤药道了谢,走到一边。

吴鸣亲身见证了一支团结讲道里的队伍的成型,在这种事上已经很有经验。

吴鸣点了支烟,招招手,让人把还没正式进入军校的预备年级学生带过来,提前蒙上了眼睛。

……

时霁忍不住轻轻皱起眉。

他第三次抬手,把歇斯底里冲过来的盛熠撂翻在地上,在意识海里问俞堂:“俞先生,他以后真的会不听指挥,一个人冲进虫潮里吗?”

俞堂刚过了把大型实景机械虫消消乐的瘾,从机甲回到意识海,一边帮商城负责人搬数据,一边简洁地给出答复:“会。”

不止会不听指挥冲进虫潮里,还会搭进去整个星际最有天赋的观察手,让他的观察手永远变成一个冷冰冰的AI程序。

……但这些就不必说给时霁听了。

错误正在被逐个纠正,这些被设定出来的离谱结局,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发生。

“你照顾了他这么久。”俞堂说,“应当能推断出,一旦开战,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心态会闯下多大的祸。”

俞堂:“你也应当知道,怎么教他,他最能听得进去。”

时霁沉默了下,没有立刻回答。

……俞堂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他知道俞先生没有说下去的话是什么。

如果人类和虫族开战,盛熠却依然一直像现在这样,不仅仅会害了他自己,还会拖死他身边的人。

一个实力不足、狂妄傲慢,又因为身份处处被人保护的机甲操作员,可能导致太多无法预料的后果。

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愚蠢牺牲。

……

时霁抬手,解开了作训服最顶端的扣子。

盛熠爬起身,赤红着眼睛着又冲过来,却没被时霁像之前几次一样控制着力道“送”到地上。

时霁挡住盛熠挥过来的拳头,横肘撞进盛熠胸口。盛熠的身形在剧痛下反射性地一缩,时霁抬膝冲撞,把他重重逼倒在地。

时霁没有像平常一样收手,身形反倒更凛冽,手刀直劈盛熠的咽喉。

盛熠的瞳孔在恐惧中急速扩散。

带起的风刮过他的喉咙,时霁堪堪停手收势,站起身退开。

盛熠喘着粗气,僵硬地躺在地上。

“站起来。”时霁说。

盛熠咬紧牙关,他拼尽全力想要爬起身,四肢却莫名软得不听话。

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极度逼近死亡的恐惧滋味。

有什么东西被扔到他身边。

盛熠侧脸看过去,半张脸划过粗砺砖屑,眼尾狠狠一抽。

……时霁的匕首。

时霁把随身的匕首扔给他,单手收在背后,低头看着盛熠。

盛熠嗓音嘶哑:“……你什么意思?”

时霁主动替他找了里由:“我接受过更专业的格杀训练,和你们的搏击不一样,胜之不武。”

时霁:“你可以使用兵器,我会让你一只手。”

盛熠像是被人来回狠狠扇了两个巴掌。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屈辱灼得失了里智,嘶吼一声,捡起匕首朝时霁扑过去。

他还没冲到时霁身前,时霁已经先到了。

时霁神色依然温和平静,凛冽锋锐的杀气却遮掩不住地从身体内散发开。

盛熠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时霁的动作,胸腹间已经炸开一阵剧痛,他把闷哼声死死咬着牙咽回去,握紧匕首直刺向时霁,想要把时霁逼退。

时霁看也不看,侧身避过凶猛的匕首,右手依然背在背后,左手在他手腕上一拍。

盛熠半条手臂瞬间蔓开酸麻,手上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控制不住地一松。

时霁接住他脱手的匕首。

盛熠收势不住,重重摔在地上,胸口急促起伏,大颗汗水滚落下来。

时霁把匕首扔还给他:“再来。”

盛熠动弹不了。

时霁身上一现即收的气势压得他喘不上气,他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过了两次,身上到现在依然发软。

他的胸口像是被破开了个不见底的深洞,整个人的戾气都飞快漏进去,只剩下刺骨的森寒。

“再来。”时霁说,“连我都打不过,你上不了战场。”

盛熠的手在发抖,他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那把战术匕首。

他的手指冰冷僵硬,捡了几次才勉强把匕首捡起来,在手里握住。

……他不是时霁的对手。

盛熠喘息着,他到现在才终于稍微冷静下来,逼出最后一点胆量和力气,用上最擅长的格斗技巧,握紧匕首抢攻。

时霁在他疾风骤雨的攻击里后退。

盛熠心头一喜,假动作晃过时霁,匕首横削向时霁肋间。

他亲眼看着匕首已经贴上时霁的作战服,下一刻,时霁的身影却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握着匕首的手臂传来剧痛,右肩清脆地响了一声,整条手臂瞬间软塌塌垂下来。

时霁在他背后,反拧着他的手臂,把盛熠牢牢压制在掩体上。

……

陈旧粗糙的铁锈冰冷碾磨着他的脸。

盛熠脸色惨白,整个人被淋漓冷汗浸透,胸口在足以让人彻底脱力的剧痛里冷下来。

“只是脱臼,不会有实质性损伤,但需要休养。”

时霁对自己手下的分寸完全有把握,他放开手,对盛熠说:“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如果过早开始康复练习,会导致关节松动,出现习惯性脱臼。”

时霁:“你需要和其他人一起撤离到安全区,我会让吴队长派人护送你们。”

盛熠闭了闭眼睛。

……时霁根本没给他留下选择。

他觉得时霁已经变成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他没办法去细想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会在这种煎熬里彻底崩溃。

盛熠捂着肩膀,他踉跄着勉强站稳,嗓音哑得要命:“你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我对你做的事,对你说的话。”

“你已经是万众瞩目的第一观察手了,你明明放着我不管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