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确定了计划,俞堂没急着离开宿舍,去找传说中的展学长合作打造海豚号机甲。

时霁的身体需要休息。

之前长时间的连续高强度战斗,对目前的时霁来说,其实早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限度。

这种累加的、正不断摧垮身体的疲惫,时霁其实是应当能够感受到的。

迷失在风暴眼里太久的人,可能会丢失各种感觉,但唯独不会忘记这一种。

身体缓慢而持续的崩解消溃。

“从现在开始,屏蔽几个小时的疼痛,让他好好睡一觉。”

俞堂检查过一遍伤口,让系统把上个世界打劫来的智能云感按摩床垫换上:“等睡醒以后,就该有得忙了。”

系统依言屏蔽了时霁这具身体的痛感,调整好床垫的参数,让俞堂舒舒服服躺下去。

俞堂在床上躺平,退回意识海,选择购买下载了这个世界全部的机甲相关资料。

系统飘在一边,忍不住小声问:“宿主,你不睡一会儿吗?”

“我用不着睡那么多。”俞堂说,“趁这个时间,正好补一点课。”

系统闪了闪小红灯,看着等待导入的全套《机甲教程》和近十年所有顶级机甲战斗的详细记录:“……”

在穿书局工作的员工,都会有一项最基础的培训技能,是相关资料的提取与灌入。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把剧情或是剧情必要的资料打包,直接灌注进员工的脑海里,从而最大限度地节省员工融入人设、了解剧情的时间。

系统听别的统说过,偶尔也会有穿进了校园文里的宿主,用过这项功能临时抱佛脚,把第二天要考的内容提前灌进来。

但人脑的承受能力也是有限度的。

就像时霁的身体,即使已经被屏蔽了痛感,也依然会在高压下缓慢崩溃一样。这种信息灌注一旦超量,就有可能反向吞没人自身的意识。

按照穿书局的记录,上一次为了冲刺高考一口气灌注五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宿主,已经被送回总部,重新去修复意识海了。

“我不要紧。”

俞堂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边导入边跟系统聊天:“我有经验,放心。”

系统:“……好。”

毕竟它的宿主在实习期,为了买律师事务所和研究所,曾经看过五万份民事纠纷和刑事犯罪的案件记录,和一万多份世界科技前沿的尖端专业论文。

俞堂当时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因为语气过于随意,导致系统一直没有对这些数目产生足够清晰的认知。

系统不放心,绕着俞堂仔仔细细飞了两圈:“宿主,你不会觉得头疼吗?”

俞堂摇了摇头:“不会,穿书局系统的极限传输速度,比我这边要慢一些。”

俞堂看了看进度条:“我试过,按照我习惯的传输速度,总部的主机就要卡死了。”

毕竟对于电子风暴来说,早已经习惯了接收常年逸散的各种粒子。

尤其最近这十年。

随着温迩和他的导师丧心病狂的研究,俞堂不得不没完没了地往电子风暴外面扔人,接受信息和处理信息的能力都有了更长足的提升。

系统帮他热牛奶,摄像头已经冒出了小红心:“宿主,你接受信息的极限速度是多少?”

俞堂顿了下,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

系统:“宿主?”

俞堂撕开一包饼干,仔细想了想:“零点七五秒。”

系统愣了愣。

俞堂把温热的牛奶倒进碗里。

他停了一会,想了想,又加了一又四分之三勺糖,顺时针搅匀,数了五片饼干放进去。

饼干的口感会递进变化。

第一片还脆,只是沾了一点热乎乎的甜奶香,第二片会慢慢渗进去牛奶的味道,吃到第五片,会彻底被牛奶泡软,要用勺子舀起来。

俞堂说:“一个人全部的粒子,在零点七五秒的时间里彻底湮灭,在电子风暴里掀起的数据流。”

“怎么会有这种情况?”

系统吓了一跳:“逸散和湮灭的过程不都是很缓慢的吗?”

俞堂:“不记得,我当场就脑震荡了。”

系统:“……”

俞堂吃完第五片饼干,打开商城,给自己兑出来了几个抱枕。

他又回去参考了一遍客厅的布置,把那几个抱枕摆好,打开光屏,点开了一段机甲战斗的示范录像。

-

十分钟后,俞堂睡在了意识海里。

系统还在专心看大机器人打架,察觉到它的宿主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做出点评,才发现俞堂已经睡着了。

足以让其他宿主头痛欲裂的意识灌注,对俞堂来说,的确一点影响也没有。

俞堂靠在抱枕堆里面,怀里还抱着一个,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睡得安安静静全无声息。

光屏的画面变动,有隐约的光影投下来,落在他的侧脸和阖着的眼睫上。

系统放轻动作,悄悄飘过去,把小黄鸭放在了宿主的头顶。

……

俞堂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是一团暴怒到失控的极光。

这种情绪对他而言很陌生,他能理解“生气”这种情感,但直到上本书里面对温迩,才第一次真正察觉到了《人类行为学》里定义的“愤怒”。

在梦里,所有的景象都很模糊,隐约能看得出是某间研究所的实验室,摆满了生物睡眠仓和正在运转的大型仪器。

正中央的那台仪器,他在温迩那台电脑里见到过,是一台电子脉冲发生器。

按照温迩的研究,利用这台发生器,就可以制造出相似频率的电子脉冲,从而吸引电子风暴的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吸引来的电子风暴,已经狂暴到了他们无法控制的地步。

那台作恶多端的仪器被卷进风暴,顷刻间彻底解离逸散,研究人员惊慌失措地往外逃,数不清的资料和研究被失控的极光吞进去。

还有一个人。

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戴着老式眼镜,穿着白大褂,身上有研究所负责人的标志。

他刚给一个实验体植入了操控程序,那个实验体是个失败品,在植入过程中就已经彻底停止了脑电波。

他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多在意,一边打电话叫人来处理实验体,一边站起身。

……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来不及做出任何呼救,他的身体已经被电子风暴彻底吞噬。

极光变成一片耀眼的雪白。

……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托这场梦的福,俞堂醒过来,用时霁的身体起床去洗漱,都还觉得胃不太舒服。

系统不放心,绕着他仔细检查:“宿主,宿主,要吃一点胃药吗?”

“不用。”俞堂说,“是饿的。”

系统:“……”

俞堂按了按空荡荡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