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沃先生在月球的余生(第3/5页)

“它记单词是一把好手,其他人都比不过它。它不爱思考,也不爱绘图,就喜欢记忆。能讲……”说到这里的时候菲乌停了一下,问了问第四个来的月球人如何表述“历史”这个词,然后继续说“能讲历史,听过一遍就能熟记,永久的记忆。

“眼前这些外形奇特的生物叽叽喳喳地模仿着人类的语言在说话和提问,这让我感觉非常之神奇。虽然我早已和它们熟悉了起来,但是它们的外形仍然无法让我把它们想象成昆虫之外的类别。我就像重新回到了童话时代似的,在听蜜蜂啊、蚂蚱啊、蚂蚁啊之类的小东西讲话说理,这简直比做梦还要奇幻。”随着语言课堂的深入下去,被禁闭的凯沃似乎从中感受到了乐趣,言语间显得很放松。

“我们最初与月球人的那些不解、冲突,以及对它们的那种恐惧感通通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后一切事物的合理性。现如今,我已经可以相对自由地在月球上进行活动,当然它们对我还是有一些保护性的限制的,我能够理解。正因为可以自由活动,所以我才有机会碰到了这个仪器,它被胡乱地置于一个储藏洞中的一堆东西里,我能够借助它向地球传送信息。我已经同菲乌讲明过这件事了,它丝毫没有表示反对。”

“与其他人交谈?”当我再传送信息时菲乌如此问道。

“对,其他人。”我回答。

“其他人,是人类吗?”它说。

“就这样,我继续在传送信息。”凯沃写道。

事实上,凯沃在后来对月球人的描述中经常会修改之前他所认为的东西,因为通过一些新的事实,对月球人的很多印象确实改观不少。所以,在之后引用凯沃的信息时,我们也要进行一些更正。凯沃的第九、第十二以及第十六条信息也是破碎不堪的,我们也只能从这些残缺的信息碎片中帮助人类及其后代了解这个神奇的月球世界的生活状态。

“每一个月球人自出生起就拥有月球上的公民地位,日后它会接受相关的适应手术以及日常训练,让它更加适合它自己的位置。所以说,每一个月球人都不会有超出它地位之外的想法,因为它根本没有范围之外的能力和器官。比如菲乌就会问我‘为什么会有别的想法’之类的问题。

“拿一个数学家来打比方。这个月球人在出生后就会在老师和教练的引导下从事数学工作,在这个过程中,假如这个月球人产生了除了数学追求之外的想法,它的老师就会及时制止。同时,老师还会用心理技巧鼓励它从事数学工作,并对之感兴趣。如此,这个月球人的大脑就逐渐地成长、变大(起码是执行数学的那一部分),至于它身体的其他部位,只要长到能够供养生命的程度就可以了。生活中,除了吃饭和睡觉,这个月球人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就是数学研究,这单一的工作也会带给他乐趣,而它的社交圈也局限在同行的群体之间。随着大脑的逐渐生长,它身体的其他部位也随之萎缩,例如心脏和消化器官,都会越来越小。它的那张长得像昆虫的脸也被大大的脑袋隐藏了起来。这位数学家除了会说各种数学公式之外,对于其他的任何提问都好像没听见似的,就像个聋子,甚至连笑都不会。数学家将它的毕生情感都奉献在数学这门学科上,这就是它的社会功能。

“再比如,月球野兽的放牧者。也是从很小的时候,它就要被老师引导去思考关于月球野兽相关的问题,并且要跟野兽一块生活。老师要引导它能够从野兽相关的东西中获得乐趣,帮助它学会看管和追赶野兽。它必须被训练得拥有健壮的身体,而且动作灵敏。它的身上还要被绑上绑带状的东西,那东西很紧,但是在训练和习惯之后,它会毫无感觉。穿上这种绷带,放牧者看上去就是一个有棱有角的具有野兽气息的月球人。时间久了,放牧者就对月球中心的各种东西丧失了兴趣,而对于不了解月球野兽的月球人,它们也会嗤之以鼻,甚至产生憎恶感。放牧者的语言词汇都是与月球野兽相关的,它的思想也不例外。它喜欢自己的这份放牧工作,能够快乐地完成任务。此外,其他的月球人也都有各自的兴趣和职责,它们分别组成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完美的群体。

“做脑力工作的月球人大概分为三类,这些人承担着各种智力任务,显然它们在月球社会中属于上层阶级。而在智力阶层之上,就是月球的核心人物,再往上,就是我最后才见到的月球之王。智力阶层的月球人其大脑因为不受地球人颅骨的限制可以无限地生长,这一点不同于人类,人类的大脑总是会被颅骨包裹。根据等级不同,三类月球人在社会中所拥有的地位和影响也不同。

“第一类智力人群是做行政工作的,例如菲乌,它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管辖范围。在此要说明一下,月球上计算空间大小是按立方体计算的,而不是地球上的平方。第二类就是菲乌带去我房间的第四个月球人,它们长得大大的脑袋,属于某方面的专家,经过严格的训练。第三类则是博学家,比如契帕夫,它们是整个月球社会的存储库。契帕夫在社会中拥有很高的地位,相当于地球上排名第一的语言教授。

“正因为有了第二类和第三类这种智慧月球人,而且它们的大脑不受限制地无限生长,所以月球上有一个极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不像人类一样发明各种东西来辅助智力工作。月球上没有书籍,更没有什么图书馆之类的东西,所有的知识都被存储在月球人的大脑中。你可以想象,就像美国得克萨斯州的蜜罐蚁把蜜储藏在自己大大的肚皮里一样。显然,月球上的智慧阶级就像是活动的大英博物馆。

“一些并不是专门从事行政管理的月球人看到我的时候的确很有兴趣,它们会特意走过来看我,还会问一些问题,这些问题菲乌都会一一解答。这里的人看上去真的很奇怪,各处都充斥着人群,走来走去的,身后还会跟许多随从,有的仆人,有的在前面开道,有的抬轿,还有的负责拿降落伞……不同的是,月球上的专家们却对我视若无睹,好像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似的,而它们相互之间也互不理睬。就算是偶尔对我感兴趣了,也不过是吵吵嚷嚷的一阵,都在展示它们自身的才能。博学家似乎都沉醉于一种悠然的状态,但仔细观察又显得有点呆滞,像是中风了一样。不过要是有人质疑它们渊博的知识时,它们随时都会跳起来与对方战斗。博学家们通常在仆人和个子矮小的月球人的保护下四处行走,身边还会跟随着身材瘦小但是比较活泼的雌性月球人,我猜想那应该是它们的妻子吧。有趣的是,由于博学家们的脑袋越长越大,所以一些人根本没法自行走路,只好由旁人把它们抬在轿子里,远远地看上去,轿子上的月球人根本就像是一团摇摇晃晃的胶冻之类的东西。这种博学家我刚刚才遇到一个,那些月球人让我来摆弄这些仪器放松心情,我在来的路上碰到的。那个博学家的头非常大,头皮光滑且薄,它待在担架上,晃晃悠悠的。它的随从里还有类似宣传员的古怪生物,脸型像个喇叭,嘴里喊着博学家的生平事迹,分别在博学家的前后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