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第2/3页)

这玩意可得花时间慢慢商讨,所以不论如何在离开之前他们一定要先将大明的所有菜系都吃一遍,如今他们的进程……也就刚吃完一条街吧,连应天府所属的江浙菜都没吃完呢。

江南人讲究不时不食,就算是本帮菜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材料不同的烹饪方式,如果真打算吃完再走的话,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是离不开了。

而大明的各大商铺,也从看到这些肤色黝黑,面上有各种刺青,头上还插着鸟羽光着上半身坦然露出精壮肌肉和腹肌的男人们特别不适应,转换为能非常热情得冲着对方挥帕子叫好,热烈欢迎对方来自家饭庄吃饭、推销产品,甚至还学了几句对方的番邦语言了。

啊,顺带说一句,就和水豚无法适应大明南方的冬天一样,这些外邦人士也没能靠着一身紧实的肌肉扛过秋冬的严寒。

现在他们一个个都卸下了身上带来的各种皮衣,穿上了大明本土的大棉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应天府的紫外线照射没有他们家乡那么严重,这些人留在大明的这些日子里肉眼可见得白了不少,

除了部分男士还倔强得每天都要在洗脸后画上面部彩绘、编个掺入各色羽毛以彰显身份的辫子外,他们已经完美融入了大明的气氛之中。

不,也不能这么说。

因为这群人实在太有钱了,他们虽然在最初被大明的审美带着走了几步,但后来就靠着钞能力搞起了私人订制。

他们喜欢鲜艳的颜色,而且有代表自己信仰的各种民族图腾,当他们在万籁俱寂的秋冬季穿上饱和度极高的色泽出现在大明的街头时,顿时带了一波的时尚。

因为朱元璋建国时的口号是日月重开大宋天,明初的各项审美都向着宋朝靠近,加上此前洪武帝对于民间的服饰、色泽乃至于材质都有相当严格的规定,一直到如今,大明的主要服装颜色都颇为素雅。

但一个时代有着一个时代的审美。

当经济和文化开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类便会本能得追求更明艳的色泽和更独特的自我。而且审美这个东西在如今的大明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折。

在有官方拉偏架的情况下,两年前的布料商人在和纱坊的大战中几乎是打了个两败俱伤,虽然也不至于说是绝对的劣势,但伤筋动骨还是有的。

当纱坊的商人成立联盟控住货源之后,他们不得不用比预想中更高的价格去采买纱线,前有官方控价,后有原材料涨价,大部分的布商在过去的两年都不太好过。

而就在他们忍受不了接连的亏损,准备咬牙搞事的时候,官方将一种叫做“缝纫机”的机械推荐给了他们。

一开始,大部分的布商对于这种示好都感觉到深深的莫名其妙和不以为然。

在如今的朝代,衣裳的缝制都是相当私人的。

绝大多数人给自己添置新衣的方法都是从布庄购买布料,然后或是自己缝制,或是请缝衣娘子代为制作,受制于制造速度,即便是成衣店也只有很少的衣裳出售,而且还是以二手为主。

所以对于布商来说,他们要缝纫机有什么用?就算朝廷表示可以以租借的方式先供给他们机械,也完全没这个必要啊。

当时,被派来同这些官员接洽的正是户部左侍郎夏元吉,这位在过去两年内成功升级的大明干员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便令众人深觉醍醐灌顶。

那句话便是——“加工产品永远要比原材料更赚钱。”

事实也是如此。

在布商们试探着自己制作、售卖那些相同规格配色和批量生产的成品衣服时,他们顿时被市场的热情震撼到了。

这种随到随买的衣裳,虽然个性度低了些,但无论是质量还是价格都有保障,配色花纹也很有小心机,专业人士的剪裁和设计可比自己搭的可好看太多了。

而最重要的是——它便宜啊!

缝纫机让裁衣变得简单了许多,只要布料供上,工具不出差漏,一件衣裳也不过一二个时辰便可制成。

他们自己就是布商,有充足的货源,原材料比之客户自己采购要廉价许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通过制作成品衣裳的方式可以快速带走货源,一些以前卖不好的布料经过设计和剪裁之后,反而能被大众接受。

不少布商都靠着售卖成衣清理了一些老大难的库存,种种因素叠加之下,一件成衣的价格自然是比大部分人自己去做更为便宜啦。

一举扭亏转盈的布商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扶额苦笑,明白自己这是在被打了一棍后又喂了颗枣子。

但这枣子实在太香了,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上头算计了,他们也不得不将其吞下去。

布商们坐在席面上沉默不语,现在盘点过去的几年的市场起伏后,或多或少看出了水下暗坑的众人不得不承认这次他们输的确实不冤。

毛线、纱坊、布商、缝纫机、成衣,这一步步没有一点隐私计谋,全是摆在明面上的阳谋,玩的就是请君入瓮,但凡他们没那么多心思,顺着朝廷的路线走,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但能怪谁呢?只能怪自己贪心不足先蹦了出来,这才被人抓住了机会。这个行业里头的成员那么多,那些没跳出来的现在个个都赚的盆满盈钵,也全在嘲笑他们,唯有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了财富缩水,此后没个数年修养难以回到从前。

“来吧,诸君,做一个愿赌服输的君子。”主座之人打破了寂静,他抬起了手中杯,高举于头:“这局也算酣畅淋漓,不冤。”

众人纷纷举杯,洒脱一笑,一饮而尽,敬头上那位算计了众人的知名不具主事者,大家互相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都是纵横商场多年的老狐狸,有什么想法自然心中有数。

有些话虽然没出口,但都能意会。

就见为首之人举起再次被斟满的酒水,轻轻扣在桌案上,这一扣,是战鼓,也是敬即将拆伙的自己。

租了缝纫机,布料式样又都差不多,还都想吃下这个全新的市场,曾经同仇敌忾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再做盟友,而各自为营的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成为和朝廷叫板的商业势力。

两根毛衣针、一台缝纫机,大明的朝廷轻而易举便将一个产业的水全部搅混。

但一台缝纫机的影响却并不仅仅在此。

在以往,时代的颜色是由上层贵女们和青楼女子决定的。

她们有量身定制的财力,也有争彩斗艳场合,还有来自于诗人骚客的赞扬和宣扬,民间的娘子们大多看着她们调整自己的衣裳和布料颜色,而这样由上及下的速度是极其缓慢的。

但现在布商为了卖出更多的衣服不得不开始在服装和设计上动起了各种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