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奥斯特罗格

此刻他已经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了。很长时间了,他一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但是与老人的交谈使他有了清醒的认识,他开始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必须找到这个奥斯特罗格,这是不可避免的选择。有一个事实非常明确,叛乱总部的那些人将他失踪的消息隐瞒下来,而且做得相当成功。不过他每时每刻都希望听到有消息传来,宣告他已经死亡或者被重新抓获了。

此时一个人出现在他的面前,“有什么消息吗?”那个人问道。

“没有!”格雷厄姆吃了一惊,随口答道。

“将近十二罗,”那个人说,“有十二罗人呢!”说完之后继续匆忙赶路。

黑暗之中又走过一个姑娘和几个男子,他们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大声呼喊,“抗争已经停止了!投降!”“十二罗人。”“二十四罗人。”“奥斯特罗格,万岁!奥斯特罗格,万岁!”呼喊声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后面跟着的其他人也在大声呼喊着。一瞬间他的耳朵被这些零碎的话语包围。他甚至产生一种疑问,这些人说的都是英语吗?那些不断萦绕在耳边的只言片语听起来像黑奴的方言一般,或者可以叫做皮钦语(不同语言混合而成的过度性语言),反正是一种模糊不清、凌乱不堪的不标准英语。他不敢跟任何人搭话,这场战争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这些人给他造成的印象也是与自己的想象完全相反的。但是这一切也印证了那位老人的断言是正确的,奥斯特罗格确实胜利了。花了很长时间,他终于说服了自己。这些人的欢呼激动都是因为击败了管理会,当初全力追捕他的管理会,此刻已经是交战双方的弱者。但是就算事实如此,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面对着一串很本性问题,他不止一次地在边缘徘徊。有一次,他转身跟在一个身材低矮的男子后面行走了很长一段路。尽管那人胖胖的脸庞颇能够令人产生几分好感,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上前与他搭话。

慢慢地他开始感觉到询问应该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不管自己可能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总能帮助他找到那些“风向标军官”。于是他终于第一次开了口打听,得到的答案只是继续朝着威斯敏斯特方向走。第二次开口终于为自己寻得了一条捷径,可是不久他便迷失了方向。到目前为止,他始终沿着那些车道向前走,因为除此之外他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交通工具。后来他被告知自己应当离开那些车道,然后进入下方的一条中央阶梯上,再进入一条交叉道口的黑暗中。一路上他遇到了几次奇怪的遭遇,但还好有惊无险。最大的一次奇遇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便与一个奇怪的家伙相遇,那人声音粗犷沙哑,外形也看不太清楚,操着一口奇怪的方言,一开始听上去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英语。他的语言非常复杂,其中不时夹带着早就被时代抛弃的陈旧词汇,他说的方言很明显带有一种道德沦丧的特征。随后又传来一个声音,来自一个女孩,“吐啦啦,吐啦啦。”她用与歌声有几分相似的英语跟格雷厄姆交谈,好像是在说自己丢失了妹妹,在他看来,那女孩是故意蹒跚着脚步与他相撞的,将他抓住后突然哈哈大笑,但是她有很快消失了,只是因为听到了一句模糊不清的劝告。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的周围流转。脚步不稳的人们从他面前经过,激动地彼此交谈着。“他们投降了!”“管理会吗?肯定不可能是管理会!”“我是在车道上听他们这么说的!”越往前走,通道似乎变得越宽,直到那面墙突然转变了方向,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空旷的场地上,远处还有忙碌的人群。昏暗之中他看到一个人影,他过去向那人问了路。“尽管迈开大步向前走,径直穿过去。”回答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离开了前面那堵作为向导的墙壁,很快便被一张小桌子绊住了脚,那张小桌子上还摆放着玻璃器皿。格雷厄姆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周围黑暗的环境,他的眼光看出了很长的景观。死气沉沉的桌子被摆放在两边。他沿着街道向前走,路过一两处桌子的时候,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应该是玻璃相撞的声音,还有人吃东西的声音。虽然整个社会都陷入了黑暗和动乱之中,但是仍旧有人能够静下心来吃饭,或者壮着胆子悄悄喂饱肚子。他的目光望向远处,在高高的地方他看见一盏半圆形的灯,此刻正发出惨白的光芒。他慢慢地走到近前,那光线被一条移动过来的黑色边线遮挡住了。他听到了一阵低低的哭泣声。他顺着声音寻找,看到栅栏边上蹲着两个受到惊吓的小姑娘。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小姑娘们马上停止了哭泣。他用自己的方式尽量安慰她们,但是效果并不大,他一转身离开,她们便再次哭起来。随着他渐渐走远,仍能够听到她们呜呜咽咽的抽泣声。

过了不长时间,他便站在了一座阶梯的底端,旁边是一个宽阔的洞口。微微的光亮从洞口上方传来。他摸着黑沿着阶梯向上行走,随后进入到一条流动车道,喧嚣骚动的人群在沿着街道行进,他们高声唱着类似造反的歌谣。歌声并不连贯,而且腔调扭曲得厉害。点着的火把随处可见,接着微弱的闪光可以模糊地看到疯狂跳动着的阴影。他又试着问路,可是对方那混乱不清的方言让他再一次陷入了云里雾里。他试着又问了一次,终于得到了一个能够听懂的答复。那人告诉他这里距离威斯敏斯特风向标塔楼还有两英里,不过路还是很好走的。

后来他终于快要到达风向标塔楼所在的区域时,一阵欢呼声再次从沿着车道方向行进的队伍中传来。那些人高兴得忘乎所以,不断地手舞足蹈,整个城市一下子又像往常一样亮如白昼。此刻的而他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感觉,想必这次对抗管理会的斗争已经取得了胜利,但是依然没有任何与自己相关的消息,没有人谈到他失踪了。

光明在一瞬间照耀了整个城市,他充满了震惊地站立在原地,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沐浴在炫目的光亮之中,整个世界都被灿烂的辉煌包围了。通往风向标塔楼的车道被激动不已的人群堵塞了,他不得不绕行到人群的边缘,不知不觉,他便走到了那盏灯投放出来的耀眼强光之中。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接下来便是身份被暴露,这样一来,他想要见到奥斯特罗格的心更加迫切了。尽管在他的内心当中,对奥斯特罗格并无偏向。

他被困在危险的人群中好长时间,不停地被推来推去,周围的人们用尽全身力量呼喊着他的名字。甚至包括一些缠着绷带,全身血迹的伤病员。他们曾经在这场因他而起的站挣扎奋力拼杀。一种光彩夺目的画面装饰着风向标塔楼的正面,但是他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他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没有办法逃出这拥挤的人群。混乱之中,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现在他可以肯定,这是一种途径,用来通报管理会大厦周围的战况。因为对于情况毫不了解,加上犹豫不决的想法,他一直在人群中游荡。一时之间他想不到任何有效的方法,让他可以从封闭起来的正面直接进入塔楼。他挤到人堆当中,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这时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中央街道的下行阶梯可以直接通向塔楼的里面。这个发现令他顿时茅塞顿开。可是中央通道的拥挤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他用尽全身力气才终于到达那里。可是,更为棘手的问题出现了。他花了一小时的时间在一间警卫室里,拼命向那个警卫描述自己要进去的理由。随后又在另一个警卫室花费了相同的时间。才终于获得了一个递上便条的机会,好不容易有一个人有兴趣见他。后来不管他怎么描述,再也没有人听得进去,而且没有一个地方的人能够对他的描述做出正确的判断。他好不容易来到另一座阶梯处,此刻他索性声称自己持有十分重要的消息,必须亲自转达给奥斯特罗格。但是他的消息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