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 维(第2/3页)

“您说的是古罗马的事吧?”

“古罗马?呸,那个绵软的时代,那个没有男人的时代,那时最重的刑罚就是让罪犯看看杀鸡,他百分之百会晕过去。”她温情地向我靠过来,“你就是角斗士。”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甚至不知该有什么表情,于是又转向了登记员:“您还想问什么?”

登记员冲我点点头:“这就对了,我们10个人应该互相配合,事情就能快点完。”

我、哇哇妮、披棕色大衣的人和穿古典外套的人都四下看看:“我们只有5个人啊?”

“‘5’是什么?”登记员一脸茫然,“你们4个加上我不就是10个吗?”

“你真是白痴吗?”穿古典外套的人说,“如果不识数我就教你,达达加1才是10!”

这次轮到我不识数了:“什么是达达?”

“你的手指和脚趾加起来是多少?10个;如果砍去一个,随便手指或脚趾,就剩达达个了。”

我点点头:“达达是19,那你们是20进制,他们,”我指指登记员,“是5进制。”

“你就是角斗士……”哇哇妮用亲昵的手指触摸着我的脸说,我感觉很舒服。

穿古典外套的人轻蔑地看了一眼登记员:“多么愚蠢的数制,你有两只手和两只脚,计数时却只利用了四分之一。”

登记员大声反驳:“你才愚蠢呢!如果你用一只手上的指头就能计数,干吗还要把你的另一个爪子和两个蹄子都伸出来?!”

我问大家:“那你们的计算机的数制呢?你们都有电脑吧?”

我们再次达成了一致,他们都说是二进制。

披棕色大衣的人说:“这是很自然的,要不计算机就很难发明出来。因为只有两种状态:豆子掉进竹片的洞中或没掉进去。”

我又迷惑了:“……竹片?豆子?”

“看来你真的没上过学,不过周文王发明计算机的事应该属于常识。”

“周文王?那个东方的巫师?”

“你说话要有分寸,怎么能这样形容控制论的创始人?”

“那计算机……您是指的中国的算盘吧?”

“什么算盘,那是计算机!占地面积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用竹片和松木制造,以黄豆作为运算介质,要一百多头牛才能启动呢!可它的CPU做得很精致,只有一座小楼那么大,其中竹制的累加器是工艺上的绝活。”

“怎么编程序呢?”

“在竹片上打眼呀?那个出土的青铜钻头现在还存在北京的故宫博物院里呢!周文王开发的易经3.2,有上百万行代码,钻出的竹条有上千公里长呢……”

“你就是角斗士……”哇哇妮依偎着我说。

登记员不耐烦地说:“我们先登记好吗?之后我再试着向你们解释这一切。”

我看着外面那黄色的有环的地球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好像明白一些了,我不是没上过学,我知道一些量子力学。”

“我也明白一些了。”穿古典外套的人说,“看来,量子力学的多宇宙解释是正确的。”

披棕色大衣的人是这几个人中看上去最有学问的,他点点头说:“一个量子系统每做出一个选择,宇宙就分裂为两个或几个,包含了这个选择的所有可能,由此产生了众多的平行宇宙,这是量子多态叠加放大到宏观宇宙的结果。”

登记员说:“我们把这些平行宇宙叫纤维,整个宇宙就是这样一个纤维丛,你们都来自临近的纤维,所以你们的世界比较相似。”

我说:“至少我们都能听懂彼此的语言。”刚说完,哇哇妮就部分否定了我的话。

“莫名其妙!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她最没学问,但最可爱,而且我相信,那个词在她的纤维中就是那个顺序,她又冲我温柔地一笑,“你就是角斗士。”

“你们打通了纤维?”我问登记员。

他点点头:“只是超光速航行的附带效应,那些蛀洞很小,会很快消失的,但同时也有新的出现,特别是当你们的纤维都进入超光速宇航时代时,蛀洞就更多了,那时会有更多的人走错门的。”

“那我们怎么办呢?”

“你们不能驻留在我们的纤维,登记后只能把你们送回原纤维。”

哇哇妮对登记员说:“我想让角斗士和我一起回到我的纤维。”

“他要愿意当然行,只要不留在这个纤维就行。”他指了一下黄地球。

我说:“我要回自己的纤维。”

“你的地球是什么颜色的?”哇哇妮问我。

“蓝色,还点缀着雪白的云。”

“真难看!跟我回粉色的地球吧!”哇哇妮摇着我娇滴滴地说。

“我觉得好看,我要回自己的纤维。”我冷冷地说。

我们很快登记完了,哇哇妮对登记员说:“能给件纪念品吗?”

“拿个纤维镜走吧,你们每人都可以拿一个。”登记员指着远处玻璃地板上散放着的几个球体说,“分别之前把球上的导线互相连接一下,回到你们的纤维后,就可以看到相关纤维的图像。”

哇哇妮惊喜说:“如果我和角斗士的球连一下,那我回去后可以看到角斗士的纤维了?!”

“不仅如此,我说过是相关纤维,不止一个。”

我对登记员的话不太明白,但还是拿了一个球,把上面的导线与哇哇妮的球连了一下,听到一声表示完成的蜂鸣后,就回到了我的F-18上,座舱里勉强能放下那个球。

几分钟后,纤维中转站和黄色地球都在瞬间消失,我又回到了大西洋上空,看到了熟悉的蓝天和大海,当我在罗斯福号上降落时,塔台的人说我没有耽误时间,还说无线电联系也没有中断过。

但那个球证明我到过另一个纤维,我设法偷偷从机舱中拿回了球。当天晚上,航母在波士顿靠岸了,我把那个球带到军官宿舍。当我从大袋子中把它拿出来时,球上果然显示出了清晰的图像,我看到了粉色的天空和蓝色的云,哇哇妮正在一座晶莹的水晶山的山脚下闲逛。我转动球体,看到另一个半球在显示着另一幅图像,仍是粉色的天空和蓝色的云,但画面上除了哇哇妮外还有一个人,那人穿着美国空军的飞行夹克,那人是我。

其实事情很简单:当我做出了不随哇哇妮走的决定时,宇宙分裂为二,我看到的是另一种可能的纤维宇宙。

纤维镜伴随了我的一生,我看着我和哇哇妮在粉红色的地球上恩恩爱爱,隐居水晶山,白头到老,生了一大群粉红色的娃娃。

就是在哇哇妮孤身回到的那个纤维,她也没有忘记我。在我们走错纤维30周年那天,我在球体相应的一面上看到她挽着一个老头的手,亲密地在海边散步,一月、二月和三月把他们的六个影子投在沙滩上,这时哇哇妮在球体中向我回过头来,她的眸子已不像蓝色的云,脸蛋儿也不再像粉红色的天空,但笑容还是那么迷人,我分明听见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