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月亮(第3/4页)

梁栩眉头一跳。

是说谁?

说白瑶瑶吗?

呵。他韶星津自身难保,倒是还惦记着别人。

此刻,言昳坐在小屋内,也看到了白瑶瑶耳垂上的耳坠不在了。

但不是被暴力扯掉的,而是被摘下来的。

言昳猜到是梁栩摘的。

他很会搞这种给予与收回的套路,用这招把很多女孩玩弄在股掌之中,有时候他给予与收回的东西不会很贵重,但他一定要给它赋予特殊的意义,甚至还会故意冷落表示收回了自己的“爱与关心”。白瑶瑶九岁就要吃他这些招,她能斗得过就怪了,眼看着白瑶瑶一直情绪低沉,估计也是因为梁栩。

言昳想说几句,又觉得算了。

言昳转脸看白瑶瑶:“衡王殿下没问到我吗?”

白瑶瑶摇头:“我想说呢,我还担心二姐姐跑到哪里去了,可小五哥……衡王只担心星津哥哥,我没机会说。”

言昳:……那真是太好了。

白瑶瑶:“只是星津哥哥很可怜,我看他一直晕糊涂似的伸着手,到处乱抓,叫嚷着,‘别拿走、别拿走我的东西,求求你’。”

言昳垂下眼睛:“失血太多,晕的有了错觉吧。”

言涿华转头问宝膺:“你爹呢?”

宝膺吃力的笑了笑:“跟衡王殿下在一块呢。我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雁菱大概明白,眼前陌生的小男孩是世子,他娘被皇帝抓起来了,她安慰道:“别怕,皇帝是你亲外公呢,不是都说天底下皇帝最疼爱的就是你娘吗!”

宝膺家中有了这样大的变故,他显然无法简单的受到安慰,只点点头。

言昳道:“衡王抓到了韶星津,跟韶骅谈判有了点筹码。而且你娘也不可能完全没底牌。这是一场缓慢的博弈,就像下慢棋一样,你娘会赢的。”

宝膺抬起眼看向言昳,他对言昳当然信赖多几分,道:“真的?”

言涿华也竖着耳朵听,把目光撇向言昳。

言昳点头:“真的,你娘背后也有很多人支持。只是时间可能要久一点,所以你也不能慌。”

从博弈上来说,熹庆公主确实有筹码,而且她跟军派关系更亲近一些。这姐弟俩如果上位,会做出更符合大明富商、军派的新政策,所以背地里有很多朝野外人物的支持。

但她此刻被抓进宫中,皇帝真要是临终前要发个疯,她也可能筹划再多也没用。

言昳也不敢打包票。

言涿华托着腮帮子:“真要乱了。明日肯定没法上学了,我倒是……不希望休假了。书院里多好,我敢骂衡王殿下;韶小爷可以为同班补习课业,好像就没这些纷争。唉,我现在倒恨不得希望今天都是做梦,明儿就能去上课了。”

言昳猜这二傻子不是真的想上学,而是希望今天这些事儿没发生。本来他们言家就是来路过拜会一下白家。这节骨眼发生大事,言家不但要留宿、要共安危,言实还要跟白旭宪的老哥们似的“促膝夜谈”,外人说不定以为言家和白家亲密的祖上都有亲戚呢!

但言家也真的不能去跟韶骅一派交好。他们言家是新式军人,师从天津卫军校,走的是舰船枪|炮那一类。但韶阁老那一系文官却连年指责水师、新军校与武备太烧钱,国库空虚,账目不好看,大明上下像是都在被军队吸血等等。言实将军早些年就在朝堂上和韶骅爆发过冲突,压根利益上就不是一帮人。

真要是没法保持中立,不得不偏向,那也只能往重视军备、鼓励建设军工厂的梁栩姐弟俩这边靠。

但现在刚刚一靠,当红的姐弟二人便落入劣势。

二傻子都知道在心里哀叹一口气:这年头站队太难了。

看着言雁菱犯困的前后打摆子,正靠在言昳胳膊上,昏昏欲睡,言涿华无奈的笑:他这个妹妹呢,比言昳还大一岁,就跟只知道吃、睡和玩的笨蛋似的,再看看旁边的言昳——

言昳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把脸转过来,道:“睡吧,别多想了。今夜可能会出事,但也不能咱们就这么聊一夜啊。”

山光远听着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宝膺和言涿华走了,几个女孩简单聊了几句天,便都躺下了,一切重归于安静。

金陵今夜也极为安静。

山光远没挪动,就靠着廊柱站着,他心里有很多事要慢慢消化,慢慢感触。他以前也这样,白日经历的事他总是反应不过来,或者是当下无感,只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一段段的品,才明白个中滋味。

只是山光远也想,如果他们二人都重生了,山光远仿佛感觉到某种冥冥注定。

注定他必须像这次一样,早做规划,改变格局。

既然如此,山光远想冒个险。

他琢磨着,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却忽然听到屋内一阵窸窣,似乎响起点火的声音,他转头,就看到窗子里一点微弱的火光亮起来,点灯人将煤油灯轻手轻脚的放在靠近窗子的小桌上,将火光调到最小,而后坐在了桌边。

那人叹了口气。

是言昳。

他从凹凸不平的玻璃窗子看她,她似乎托腮,望着外头的月光。

山光远没能忍住,他伸手打开了半截窗子。

言昳吓了一跳,她穿着单衣单裤,抱着腿坐在凳子上,两只光着的脚.交叠在一起,泛粉的脚趾蜷起来。真是什么上学、赚钱都不能影响她臭美,她脚趾尖上也有着丹蔻红色。

言昳瞪大眼睛看他,虚着嗓子急道:“你要吓死我吗!干嘛呀,不许我睡不着吗?”

她摸了摸从裤腿中露出的脚腕,看了山光远一眼,看他没有要走的样子,就直接悄声使唤他:“帮我磨点墨。我写点东西。”

山光远:“信?”

言昳摇头:“算账。”

屋里没有她惯用的硬笔,言昳只拿了个狼毫小笔,也不管字体,就提腕写下大串的数字。她不用算盘,左手捏了捏,就跟算命似的,嘴唇翕动,便像是算出了很复杂的数额。

山光远不太知道她在算什么,但窗子这么开着,看她垂头算术也很有意思。

言昳两只脚依旧蜷在椅子上,抱在怀里,她忽然没头没脑的道:“阿远。”

山光远:“……?”叫他干嘛?

山光远看着她,她也没有要使唤他或者抬头看他的意思,只是写了几行数字,又小声道:“阿远!”

山光远手撑着窗台:“嗯?”

言昳垂眼看着纸面,睫毛浓长,唇角却勾起来了,似乎听到他回应,就很满意。

山光远捏着窗框的手指紧了紧。

她声音又慢下来:“哎呀,就叫你一下而已。”

山光远不知为何,心像是夜月下吹皱的池水,鼻间闷声道:“唔。”

言昳笑着,托腮看天,没头没脑道:“我喜欢夏天。我喜欢月亮。我也开始喜欢小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