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言家(第2/3页)

但也不是说言家跟她就只有相亲相爱,毫无芥蒂。她与这个家族关系很复杂。

最早言昳被送去言家,就是因为她十二岁那年,言家、白家正是俩家交好的时候。两家共乘一艘大船去武昌一带游玩,返航时却忽然遭遇暴风雨,言实将军当时保护了离他最近的白瑶瑶,但自己的女儿,也就是言雁菱却在风暴中落水丧生。

白旭宪心里愧疚,就说要赔给言家一个女儿,就把看似地位更高的嫡女言昳送给了言家抱养。

言昳真是搞不懂这个逻辑,但估计是因为原着中言昳作为恶毒女配已经蹦跶太久没花招了,读者也讨厌她,想让她滚蛋,所以才有的这么个剧情。

言实将她带回家后,言夫人却恨疯了自己的丈夫——不保护自家的女儿,让亲生骨肉惨死,却抱养了人家的孩子回来!

哪怕是小猫小狗,养了几年死了,买个花色一模一样的回来也替换不了啊!

这个男人凭什么觉得一个跟雁菱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就能替换她失去雁菱的悲痛?!

但言实将军毕竟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白家说什么也不愿意要回去了,就只好把言昳放在膝下养,带回了京师。

在京师的言家,言夫人对言昳不管不问,甚至不愿意跟她打照面,言家上下,甚至连奴仆都知道她不过是个外人。但幸而言家很有规矩,她只是不受重视,却不会再被虐待,不会再被柳条抽打“驱鬼”,不会连饭都吃不饱了。

言家不疼爱她,却也给了她简素朴实的武将家小姐该有的生活待遇。

而上辈子的言涿华也恨自己的父亲,连带着恨言昳,在家中一直欺负她。扔她的东西,往她屋里放蛇吓她,甚至就不管她叫言昳,只说她是“姓白的”。就仿佛是能把言昳逼走,妹妹雁菱就能活着回来了。

不过言昳也不是受欺负的,她也去扔言涿华的东西,也把自己屋里的蛇塞进言涿华的被窝里,甚至当面骂他“二傻子”。

俩人可是结上仇了。

言昳十二三岁的时候,满心都是恨,恨白旭宪,恨自己明明没做错,却到了言家也被怨恨。

没过多久,言家长子言元武在外战死,言家再次陷入悲痛,言夫人几乎哭到昏厥。言昳当时还担惊受怕,怕被指责是“灾星”才害死了言元武,她当时深夜收拾好行囊,打算向言家告别,自己讨日子去,也不愿意让言家觉得她是祸害,也不想被人人喊打。

却没想到夜晚去找言实和言夫人道别的时候,言昳却隔着门听到了言夫人在言实臂弯里哭泣:“言家就只剩下涿华这一个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啊……”

言实半晌道道:“……不。其实不止剩他。”

言夫人怒道:“你难道会把言昳当自己的亲生女儿吗?!你是忘了雁菱有多么爱你,多么喜欢粘着你叫爹爹了吗?你要我疼爱言昳,就是背叛了我们的女儿!”

言昳那时蹲在门外的台阶上,听到这话就要起身偷偷离开,却听到言实声音轻轻道:“我要把昳儿带回来,从不是觉得她能取代雁菱。是因为我不忍心看她在白家受苦了,白家虽然对外不言说,但我看到过那女孩的伤疤,也从白家奴仆嘴里听过她的遭遇。”

言夫人听他讲述那些白旭宪做过的事,有些不可置信:“白旭宪怎么舍得这么对待亲生骨肉。我还曾恨你,恨你为何接受这女孩,让她与家族分离……甚至我也想过,白旭宪怎么就能把亲生闺女送给咱们,不闻不问?”

言实轻声道:“我带走昳儿来咱们家之后,再也没跟白旭宪来往过,也是因为我瞧不上他这种男人!而且……你知道吗,昳儿四岁丧母,却从来没忘记过自己的娘亲。你说她在白家受那么多苦,甚至被自己的父亲厌弃,会不会夜里也哭着梦见自己的亲娘疼爱她?”

言实顿了顿:“我只是想说,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孩,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会不会在一起也能抚慰彼此。你会不会想,这孩子的尖牙利嘴、不讨喜欢,也是因为她从没被你这样的女人疼爱过。”

屋里不说话了。

半晌言夫人道:“……我知道了。我或许不能疼爱她,但我会、我会多看看她的,我会多听听这孩子说的话……”

二人一阵低声哝语的交谈,言夫人又缓缓啜泣道:“对不起,实哥,是我狭隘了,是我只顾着恨你,却连带着忽视了一个跟我们雁菱差不多大的孩子。确实,害死雁菱的不是这白家女孩,是那场暴雨。我总是恨你,为什么没保护好咱们的孩子,但我知道,你爱他们甚于我,我知道你比我更恨你自己的!”

屋里的夫妻二人之间有太多伤痕,但终究是抱在了一起,轻声安慰彼此。

而言昳擦了擦眼睛,也从台阶上起身,一步一顿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呆坐了一夜,还是将收拾好的包裹拆开,装作无事发生,滚回了自己的被窝。

从那之后,言夫人对她多了青眼,但不是宠爱,而是严厉与……几分重视。

要她早早起来跑步锻炼身体,要她分清五谷、各国钱币与核算账目,要她知道下人们该怎么管,要她明白朝堂上大致的派系。

言夫人有点把她当日后的主母一样培养。

言夫人也劝言涿华对她好一些,但言涿华不肯听,直到他夜里撞见言昳也在家中习武,他冲上去恶狠狠的夺走言昳手里的木剑,一下掰断:“你别想学雁菱来讨我娘的欢心!”

言昳当时举起拳头,冲着这位大他好几岁的哥哥就一阵又咬又打,言涿华虽然讨厌她,也不至于对她动手,只拎住她后衣领,让她滚远点。

而后就听到言昳一边冲他挥着拳头,一边哽咽怒骂:“我他妈的要是娘亲还在,爹有人性,我至于来你家吗?!没人想当你妹妹的替代品!我就是我!我就是那个灾星,那个祸害,那个靠我自己也都行的二小姐!呸,你有本事就继续,我跟你斗一辈子我也不怕!我谁也不怕!”

言涿华当时心里就狠狠撞了一下。

他光瞧见自己家的不幸,却看不见她的无助与痛苦。

他至少还有爹娘,可这被塞进言家的女孩,却有谁可以依靠呢?而她这几年却从来不说,一个金陵出身的娇滴滴小姐,只沉默的跟上他们家族迁徙的步伐,一路到了京师、到了西北。

……她确实跟雁菱不太一样。

因为雁菱会撒娇,而她不会。

言涿华从那之后跟言昳默不作声的和解了,但私底下还是要跟她斗嘴,可是再也没说“姓白的”。他管她叫“二小姐”,对外头的就说,言家现在就剩下一个言二少爷,言二小姐了。

言夫人走到哪儿就将言昳带到哪儿,她是个很有本事的将门夫人,便也想把言昳培养成这模样,甚至说:“相比高嫁,你不如招婿,你二哥一定会保你在家中不被人欺负,你自己也有本事好好经营言家。世道不好,咱不出去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