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克拉克这一次很体贴, 他给布鲁斯留够了空间，也留够了隐私。

他关掉超级听力，什么也不去听，又或者说, 他不想听, 也不敢听, 在迪克这件事……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成了总在怀疑一切的阴谋论者？

就像过去的正联顾问。

正义联盟还在的时候, 蝙蝠侠的行事风格不止一次地遭人质疑, 所有人都觉得他比怪物还怪物, 在一群心怀光明的超英里, 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就连巴里有时候都受不了他, 偷偷跑来和克拉克吐槽：“呃, 酥皮, 你有没有觉得蝙蝠侠也太不近人情了？”

半机械人钢骨都比他像人类。

克拉克无奈微笑：“……他就是这样。”

接着克拉克对着巴里叨叨了好久真爱子弹的故事——只会袭击超人最重要存在的子弹, 众人都以为目标是露易丝，最后却击中了蝙蝠侠。

超人冲上去捞蝙蝠侠的时候, 破损的蝙蝠装甲胸口逸散出氪石粉末, 蓝大个被呛得一脸懵逼。

超级少女都惊呆了：“这——你最重要的人平时就干这事？”

而大都会核爆事件后, 蝙蝠侠的不近人情, 成了正联成员加入超人阵营的直接原因——小丑害死了那么多人，掌权者的第一反应不是如何修改法律，而是雇佣超能力恶棍去绑架露易丝，妄想用这种手段控制超人。

他们只不过想让世界变得更好，而蝙蝠侠为了维持原样，用病毒侵入了钢骨的神经中枢。

而那个病毒，在蝙蝠侠和钢骨见面的第一周, 就已经上传了上去。

——什么怪物会干出这种事？

不是所有人都是超人，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对自己的猜忌与质疑。

战火燃起后，克拉克从没觉得自己做错过，即使是付出无数代价，也是必要的牺牲。

唯独夜翼的死，他无法说服自己。

人间之神冷硬的身体弧线，稍稍佝偻了点，他把脸埋进掌心，安安静静地停了几秒。

“是真的吗？”

克拉克身体一僵，蓦地转过身，成为最高元首后他很少关掉超级听力，而现在突然有人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近他——

头发略长，卷曲着披散在肩膀处的青年，神情漠然地站在阴影里。

他往前走了一步，幽黯的绿眸被光线一扫而过，短暂地闪了一下。

克拉克渐渐放松身体：“……达米安。”

达米安已经很久没找过他了，不义战争开始时，他最担心的就是达米安，那时候的达米安像一团能烧尽自己的鬼火，克拉克一直想找机会和他谈谈。

人间之神私下里打了个好多腹稿，他知道蝙蝠家的人在不放过自己上面，全都天赋异禀，也知道他们能顽固成一块石头。

“达米安，我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但还有更要紧的事……”

不合适。

“布鲁斯和你联系过吗？达米安，你用不着那么逼迫自己，事实上，我觉得你有点用力过猛，联盟还不至于需要你去和布鲁斯……”

划掉。

和蝙蝠崽沟通的难度实在太高，克拉克绞劲脑汁地想了无数种开脱借口，最后发现这些借口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说服达米安就更不可能。

加上最高元首每天都很忙，这项计划一拖再拖。

直到有一天，他拖着被炮火熏黑的红披风赶回来，想叫住达米安，正儿八经谈谈心，就算不提困扰他们的阴影，聊些小事也行。

他找了个人少的时间：“达米安——”

绿眼睛的少年，毫无感情地瞥了他一眼。

擦肩而过。

克拉克站在原地，怔忪地眨了眨眼睛，巴里见到他这样，为难地纠结了一会，最后还是凑过来，声音低低地：“自从上次他一个人去见蝙蝠，之后就成这样了。”

克拉克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但他的背绷得笔直，对布鲁斯的厌烦，也随着怒火蔓延开来。

蝙蝠是固执的，他再三重复好让自己保持冷静，过了一会，人间之神面上突然露出一抹笑，里面藏着说不出的意味。

他厌倦再和布鲁斯玩游戏了。

他铁石心肠的爱人，内心比钢铁之躯还要坚硬。

他应该让蝙蝠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的。

克拉克对达米安的变化无能为力，他也做不出强迫这孩子参与政权统治的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达米安活成了阴影中的刺客，成为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

如果不特意去看他，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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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把手搭在达米安肩膀上，感觉到手掌下的肌肉一瞬间绷紧，继而放松。

他放缓语调：“消息的真实性还有待确认，但莱克斯说，他的确看见了迪克。”

克拉克没瞒着，把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倒了出来：“渡鸦已经在查了，莱克斯也做了检查，当时的身体状态没有异样。”

达米安仍然没什么表情，他不像布鲁斯那样动摇，甚至连期待都看不出来。

“是吗？”他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说完，他晃动肩膀，轻描淡写地躲开克拉克的手，朝门口走去。

克拉克轻轻抿了抿唇。

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达米安的身体已经彻底抽条长开，宽肩窄腰，他的基因本来就是刺客联盟人工干预下的最优组合，成年后，已经比布鲁斯还高了。

他穿着夜翼的制服，过去短短的头发留长，乍一看，和当年的迪克一模一样。

但他却对这样的达米安很是陌生。

倒不如说，克拉克对达米安的印象，随着遥远的过去，一起凝固在时光里。

他还是习惯用以前的方式对待达米安，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又透漏着纵容，作为蝙蝠家最小的孩子，即使是游离于蝙蝠家族的红头罩，对他也会特意照顾一二。

一直被压在心底的歉疚又开始发酵。

达米安的动作很快，脚步又极轻，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走到门口，克拉克望着那个背影，想也不想地：“达米安。”

他如愿以偿地看见达米安停下步子，侧过脸：“还有什么事？”

克拉克：“……”

他其实没什么事，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叫住他，既然已经做出莫名其妙的举动，就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

“……我听哈尔说，你最近在处理F16区的事，有遇到什么麻烦吗？”

达米安平静地：“没有。”

克拉克抬起手：“我记得F16区的对接人是瑞克格林，他的汇报书写得……”

“克拉克。”

克拉克被打断了，慢慢放下手。

达米安用深湖一样沉寂的绿眼睛望着他：“我说了，我没有遇到麻烦。”

“而且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

克拉克：“……噢。”

他顿了顿，试图像过去那样微笑：“对不起，我最近有点忙，莱克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