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心意归属 这聘书一落,我可就是棠音的……

人已经来了?

棠音微微一愣, 下意识地抬目往长窗外望去,却正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浅棕色的眸子。

“你怎么来了?”棠音有些讶异地轻声开口:“方才不是才在花厅里见过吗?”

“想问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嫁衣。”李容徽轻声答了, 却又将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房内昭华的身上:“方才花厅中人太多了, 一些事我不好开口问你。”

昭华看出他的意思, 哼了一声:“罢了,我这就回宫,不打扰你两说小话。”

“昭华——”棠音忙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可昭华去意已决,转眼便已大步出了槅扇, 不给她半分挽留的机会,

棠音没能拉住她, 只能转过眼来看向李容徽, 嗔怪道:“昭华今日过来是好心,你却将她气走了。”

“是我的不是, 改日我一定去玉璋宫里登门致歉。”李容徽轻瞬了瞬目, 乖顺地应了,又轻声问她:“所以, 嫁衣想要什么样的?是羽缎面的,还是鲛绡面的, 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花样?”

棠音拿他没法子,看了他半晌, 也便只能轻声答道:“羽缎面也好,鲛绡面也好, 只要能在这一个月中赶制出来,便是最好的。”

她女红的水准虽不高,但基本的道理却还是懂的。

无论是雪缎也好, 羽缎也好,鲛绡也罢,越是名贵的料子,便愈讲究一个轻薄柔软,恍若无物,在这样的料子上刺绣,也要比在寻常绫罗上更为小心与谨慎,哪怕是盛京城里最好的绣娘来绣,也得多花上整整一倍的工期。

若是只一味追求料子昂贵,最后却无法在露月前赶制完成,那出嫁那日,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的忧虑,李容徽轻轻笑了一声,柔声道:“你不用考虑旁的,只要告诉我,更喜欢什么样的便好。”

“那便羽缎面的吧。”棠音略想了一想,也认真答道:“鲛绡虽名贵,但色泽清冷,质地也太过通透了些,少了几分喜气,并不适合做女子的嫁衣。”

“那就羽缎面的。”李容徽低应了一声,将她搁在窗楣上的指尖捧起,轻拢进掌心里:“我改日让盛安给你送花样来选。”

棠音低低应了一声,又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小声问道:“方才我与昭华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李容徽却只笑望着她,低笑着问:“棠音希望我听见吗?”

棠音面上微微一红,却还是抬起眼来看向他,轻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两百抬嫁妆是怎么来的?”

不待李容徽回答,她便略有些不安地按着自己的思绪低声说了下去:“昭华与我说过,两百抬聘礼,短短两三日内,即便是玉璋宫也难以凑齐。你——”

她迟疑一下,还是有些担忧地开口:“你不会是收了旁人用来买官的银子吧?”

李容徽握着小姑娘柔软的指尖,看着她担忧的神色,唇角忍不住轻轻抬起:“就算有人要买官,也该送到东宫或是吏部,怎么会送到我这呢?”

看着小姑娘略松了一口气的可爱模样,李容徽忍不住起了几分引逗的心思,只低垂下眼去,轻声道:“其实二百抬聘礼并不难凑,将瑞王府卖了,便也足够了。”

“你将瑞王府卖了?”棠音刚放下的心有高悬了起来,下意识地攥紧了他修长微凉的手指,慌乱道:“这可是御赐的府邸,若是圣上怪罪下来——”

李容徽轻瞬了瞬目,便又答道:“圣上近日里身子不佳,连朝政都不理,又如何能管得到这等细枝末节之事。”

他说着,指尖安抚似地拂过小姑娘柔白的手背,轻笑着开口:“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若是棠音不收留我,我便只能去住城郊的破庙了。”

“那怎么行?”棠音闻言愈发焦急:“你将王府卖给了谁?我想法子去买回来。”

看着自己真将小姑娘逗得信以为真了,李容徽忙收了口,轻声解释道:“我若是将瑞王府卖了,你岂不是得与我住在长亭宫里。长亭宫简陋,会委屈你了。”

“我没将瑞王府卖给旁人。”李容徽将小姑娘发现被骗,立时便微嗔地蹙起眉来,心中也是一慌,忙轻握着她的指尖,不让她收回手去,为自己的一时兴起连连补救道:“这二百抬聘礼,是自北城回来后,便开始准备的。那时在北城的时候,赈灾的军队一路上缴平了所有成气候的山匪与水匪,这些银子,也是素日里常往来这几座城池的富商们给的。”

这些话,俱都是真的,只是颠倒了一下始末。

毕竟天下为商者,汲汲营营,皆为利往,又如何肯平白无故砸下这许多银子?

而当初他确实是动了剿匪来补充军饷,以战养战的心思。但见到北城虽贫瘠,却盛产雪域中特有的珍贵药材,因而来往的药商颇多,个个身怀巨富,却又常常被沿路的匪患所扰。干脆就让人贴出了告示出来,只要商人们愿意捐饷银,便替他们顺路荡平匪患。

一时间,慷慨解囊者众。

毕竟对富商们来说,开辟一条安全的商路,可谓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但这些话,他自不会与棠音细说,只放轻了嗓音央道:“我只是看你方才心事重重的,想让你开心一些,这才说了谎话骗你。棠音就原谅我这一回——我方才,也不全是骗你的。”

棠音这才抬起眼来看向他,抿唇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轻声开了口:“哪句是真的?”

“无家可归那句。”李容徽说罢,怕棠音误会自己又在骗她,忙轻握了她的指尖,只低声解释道:“这聘书一落,我可就是棠音的人了。棠音若是对我始乱终弃,那我岂不是真的无家可归了?”

“你,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棠音被他说得面上一烫,又羞又急,只慌乱开口道:“明明是你骗我在先,还说是我对你始乱终弃。”

李容徽微微一愣,眸底的笑影渐渐淡去,旋即席卷而上的,是翻涌的暗色与深浓的不安。

不觉间,他握着小姑娘指尖的手势愈发重了几分,甚至还顺势攀到了她的手腕上,紧紧锢住,不让她逃离,语声也透着几分喑哑:“若是我骗你在先,棠音是不是就能心安理得地对我始乱终弃了?”

“我——”棠音微微一愣,正想着她几时说过这些,又为何激起李容徽如此强烈的反应,却倏然觉得腕上被他握得有些发痛,忍不住轻轻抽了一口气,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紧握着她手腕的那双冰凉修长的手便已轻轻松开。

李容徽低垂下长睫,立在窗楣外的冻风里静默了半晌,再抬起眼来时,眸底暗色已褪,只望着她的那双浅棕色眸子里涌上薄薄一层水色,看着她的神色,委屈又难过,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