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人心如面 陆姑娘想求的前程,就在此处……

棠音沐着一身月色立在他身前, 也不知道该伸手去捂住自己发烫的面孔,还是掩住被吻得有些隐隐有些烫痛的双唇。

正当她低垂着脸想着要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一道宫灯辉光穿破蒙昧的月色, 遥遥而来, 缓缓落在两人的眼前, 旋即远处传来宦官特有的尖细嗓音:“沈姑娘,原来您在这里,可让奴才一阵好找。”

棠音忙敛了神情转过身去, 看向声来之处。她将目光落在来人青白无须的面孔上,缓声回道:“不知公公寻我何事?”

“皇后娘娘有几句话要与您说。”那宦官笑着将手里的风灯换了个方向, 照向一旁没有宫灯的小路:“请姑娘随奴才来吧。”

棠音迟疑一下,愈发细细看了他两眼, 见是名面生的宦官, 心中愈发生起几分不安,遂轻转过视线, 看向身旁的李容徽。

李容徽敛眉, 上前挽住了她的手,并不曾开口。

棠音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便对宦官道:“这位公公,我是与身旁这位贵女同来的, 不好将她独自一人弃在此处。不如就让她随我一同去面见皇后娘娘。”

棠音略想一想,又轻声将他的推辞给堵了:“娘娘宽和, 自不会因此计较。”

“沈姑娘为难奴才了。”那宦官却坚持:“皇后娘娘虽宽和,但金口玉言, 只说了请姑娘一人,奴才可不敢违背。”

棠音蹙了蹙眉,还想坚持, 李容徽却抬目多看了那宦官两眼,缓缓将挽着棠音的手放开了,只微俯下身去,在她耳畔低声道:“既然推脱不得,便随他过去。我暗中跟着你。”

棠音听他这样一说,便也放下心来,对那宦官开口道:“那便烦请公公带路了。”

宦官听棠音答应了,青白的面上重新堆起笑来,于月色中看来,阴惨惨的一片,有些渗人。

还好这笑没持续太久,他很快便转过身,带着棠音一路往小径上行去。

两人方转身行出几步,李容徽便淡声开了口:“我会沿途留下印记。你去宴席上带一人过来,也不必强抢,只消告诉她,‘你求的前程到了,就看你敢不敢把握’便可。”

他的语声极轻,溶在月色中连数步之外的棠音与宦官都没能听见,但夜色中,却已有一人自暗处现身,单膝跪地道:“不知道主子要寻的是何人?”

李容徽只平静地念出了一个名字,话音方落,身形却已展开,无声隐入夜色之中,追随着昏暗小径上那一豆光亮而去。

风灯如豆,只能照亮三步远的地面。

棠音随他走了一阵,又拐过了几重假山,身边渐渐没了人声,只能听得秋夜中窸窣的虫鸣响起。

而旁侧的景物隐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陌生,令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走了有多久,前处隐约听得有水声微响,那宦官也停下了步子,举起了手里的风灯道:“沈姑娘,到了。皇后娘娘就在水榭中等你。”

棠音顺着他的视线抬目望去,只见眼前的水榭中一片灯火通明,透着灯光的竹篾纸上还隐隐映出水榭中一名女子身着宫装,高梳云鬓的剪影,看着,倒确是徐皇后今日的打扮。

一时间,就连棠音也生了几分疑惑——难道真的是皇后娘娘私下来寻她说几句话?

毕竟曾经与清繁殿走动频繁的时候,这样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只是今日的地点特殊了些罢了。

她这般想着,但不知为何心中仍是不安。

她迟疑一下,还是谢过了引路的宦官,又抬步走到了水榭里的槅扇之前,这才放轻了嗓音低低唤了一声:“李容徽。”

随着她的语声落下,水榭旁便传来轻微一声水响,像是石子落水的声音。

棠音眉眼微舒,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散尽。只抬手轻叩了叩水榭的槅扇,轻声道:“臣女沈棠音,求见皇后娘娘。”

水榭内静谧无声,那个宫装云鬓的剪影只循声转过身来,缓步往槅扇处走来,像是要亲自替她开门。

行走间,臻首微低,目光应是看着自己的鞋面的,素手也恭敬地拢在自己的小腹之前,略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什么,便有些慌乱地垂落回自己身侧,带得裙裾上的玉禁步琅琅作响。

不像是徐皇后素日里的姿态,倒像是……一名宫人。

心念方转,却听身后一阵脚步声急急而来,棠音下意识地转过眼去,却只望见那引路的宦官略显狰狞的青白面孔。

棠音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这一退,便退到了水榭的边缘,隔着一层围栏,便是波光粼粼的水面。

眼见着退无可退,那宦官却犹自紧步向前逼来,水榭里的女子也慌忙打开了槅扇,露出一张陌生的面孔,只对那宦官焦切道:“太子殿下还未赶来,你先不急着动手。”

“不行,等不及了!若是让她喊人你我都没有活路!”那宦官阴恻恻地看着她,伸手就要抓她的衣襟:“反正就这么一会,淹不死人的!”

眼见着那鹰爪般枯瘦的手指就要沾到她的衣领,棠音一张瓷白的小脸霎时褪尽了血色,惊声道:“李容徽——”

话音还未落线,便听耳畔风声一厉,方才还面目狰狞的宦官目光倏然一僵,继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那水榭里的女子见势不对,想要逃走,还未跑出几步,一枚石子飞射而去,正打在她颈上的穴道,连一声惊呼也为发出,便也软倒在地。

而棠音的身子微微一轻,被带进一个清冷雪松香气的怀中。

李容徽微俯下身,紧紧拥着她,在她耳畔低声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

棠音整个身子都埋在李容徽怀中,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素手紧紧攥着李容徽的袖口,长睫颤抖,犹自惊魂未定。

好半晌,才在李容徽的安抚中缓缓定下神来,抬目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宦官与宫女,攥着李容徽袖口的手愈发用了几分力道,颤声道:“他们是想推我下水。”

李容徽轻轻将她有些微凉的手指拢进了掌心里,目光落在地上的两人上,眸底有暗色一闪即逝。

旋即,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夜色中又有两人匆匆而来。

前处的,是一名容貌寻常的男子,着一身宦官服饰,正是李容徽的暗卫。而其后,则跟着一名天水碧罗裙的女子,因一路的疾走而微微有些气喘。

棠音愣了一愣,瓷白的小脸上立时镀上一层红釉,忙自李容徽怀中抽出身来,慌乱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裾。

而这一转眼的功夫,那两人也已紧步走到了水榭之上。宫灯的辉光落在其后那女子面上,照出一张略施脂粉的清秀容颜。

“陆姑娘?”棠音没想到来的会是她,倒是轻愣了一愣。

“沈姑娘?”陆锦婵也是微微一惊,旋即目光往倒在地上的宦官与宫娥身上一落,眼底更是多了几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