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谢媒酒 必不忘皇兄今日牵线之恩

李容徽拥紧了怀中的小姑娘, 感受着她微烫的面颊,与慌乱的呼吸,眸底的翻涌的暗色, 终于一寸一寸地平息下去。

“都已经过去了。”他哑声开口。

都已经是前世的旧事了。

而如今小姑娘还在他身边, 那一切, 便如噩梦一般,都过去了。

他将脸埋在小姑娘颈间没有抬头,只淡声对那暗卫吩咐道:“去备一份厚礼送过去吧。”

暗卫应了一声, 迅速退下。

而棠音也终于自他怀中挣脱出来,红着小脸迅速整了整被他揉皱的衣衫, 这才抬起一双杏眼看向他,好奇问道:“当初你欠五皇子的, 是什么人情?”

毕竟五皇子数年前就去了扬州, 那时候李容徽还年幼。年幼的他究竟欠下了多大的人情,以至于经年后听来, 仍会有如此大的触动。

“他曾经——”李容徽深看着她, 眸底尽是哀颓之色,似一瞬间, 想起了前世今生里的所有始末。

半晌,他垂下眼帘, 语声隐在嘈杂的雨声里,无端令人觉得沉滞:“罢了。”

前世种种, 棠音皆不记得。那他又何必给她徒增不快呢?

毕竟,前世的一切, 今生皆未发生过。

他也不会再让那一切发生。

棠音不知他为何欲言又止,只道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 目光轻落在他的身上,转开了话茬:“这皇子府邸,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回盛京城吧。”

她略微思索一下,又道:“听闻西市里来了一个杂耍班子,我一直想过去看看。”

李容徽抬眸望向她,也轻声应道:“好。”

两人重新上了车辇,又令盛安赶着车,一路往盛京城西市行去。

车内也备有棋盘,两人便随手打了几把双陆解闷,棠音仍有些心不在焉的,几次都挪错了檀香子,只李容徽看见了,倒也纵着她,没有说破。

直至棠音实在是走神得厉害了,竟将李容徽那面的棋子拿了过来,他这才轻轻开了口:“棠音,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事?”

棠音被他这一声唤,也清醒过来,看着手里的黑子有些赧然,忙给他放了回去,这才轻声道:“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之纇香的事。”

李容徽豁然抬起目光,捏着檀香子的手指无声收紧:“……之纇香怎么了?”

棠音这是想起来了?

但眼前的小姑娘却只是托着腮静坐着,神色有些恍然,却并非是想起前世之事的震惊。她低垂着眼,轻声开口:“我也不知为什么,方才——”

她顿了一顿,虽是看见他的神情,才不知为何想起了之纇香。但又怕揭到了他的痛处,便没再提起他方才哀颓又绝望的神色,只轻声道:“只是方才突然想起罢了。”

“大抵是这几日又试了许多香药与花露,但是始终没有进益的缘故吧。”

“这样。”李容徽握着檀香子的手指无声松开,将檀香子轻轻放回棋盘上,唇角微抬:“那我们便一样一样慢慢试过去,将世上所有的花草都试一遍,总能寻到合适的。”

岁月久长,不急于一时。

棠音听他这般说了,便也轻轻颔首,正想再与他说些什么,却忽觉马车轻轻一顿,旋即帘外传来盛安的嗓音:“殿下,沈姑娘,西市到了。”

棠音便与李容徽一道下了车辇,甫一抬眼,便见眼前的人流已围成了一个小圈,想是杂戏已经开场。

李容徽看了一眼,微微皱眉,自然不会让棠音往人堆里挤,便寻了一家就近的茶楼,开了雅间,两人立在廊房上往下看,倒也十分清晰。

猴戏、吐火、吞剑。

棠音少有看这种市井杂戏的时候,自是十分新奇,只觉得方才心中的郁结为之一扫。

这便也是她带李容徽来此的理由,只希望着他能因此也将不愉快之事忘却,哪怕只是暂忘也是好的。

她这般想着,又听底下锣鼓声紧密,像是杂戏将要到最精彩的部分,便也回头唤李容徽留意。

“李——”

他的名字还未出口,一双手指修长,掌心微凉的手便轻覆在她的眼上,遮住了她的视线。

棠音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开口:“你在做什么呀?杂戏马上就要到精彩的部分了。”

李容徽剔羽般的眉深皱,只淡声道:“一会再看。”

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冷冷落在杂戏场中。

只见随着一阵锣鼓声紧密而起,一魁梧壮汉,便脱去了上衣,兀自躺在石床上,大喝一声:“来!”

旋即旁侧便有人往他身上放了石板,又举起大锤给一旁围观的百姓们过目。

这便是杂戏班子里的名戏,也是一场中最热闹的一茬——胸口碎大石。

棠音也听到了底下百姓们热闹的响动,也好奇杂戏演到了何处,便忍不住轻声问道:“他们在演什么,我能看了吗?”

“再等等。”李容徽轻声回答她,目光却仍旧落在场中不动,只等那壮汉表演完了胸口碎大石,又将脱下的衣服一一穿了回去,这才轻轻松开了手,温声道:“现在可以看了。”

棠音闻言,期待地睁开眼来,却只见杂耍班子表演已毕,正敲着锣,赔着笑,四面问行人要着赏钱。

等这赏钱要到了,这一出杂戏便也该散了。

棠音有些失望,刚想收回视线,目光却无意与一人对上,顿时紧紧蹙起了秀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过身握着李容徽的袖缘:“我们快回去。”

李容徽反握住了她柔白的小手,安抚似地轻轻拢在掌心,继而便将视线向棠音方才所看的地方落去。

人群中,他看见了一个熟人。

李行衍。

如此想来,他已禁足多日,如今也该是解了禁令了。只是不想,如此之巧,在西市撞见。

且这也不怪棠音一眼瞥见,只因李行衍立在一大堆侍从之中,且一身华贵的月白锦袍又于周遭的衣衫朴素的百姓中太过显眼,想不看见也难。

两人对视一眼,李行衍那双窄长的凤眼中,似有冷意卷过,但旋即又有怒火腾腾而起。

转瞬,李行衍便咬牙抛下身后的随从,大步往茶楼走来。

这阵仗,将小姑娘给惊着了,拢在他掌心里的手指都有些轻轻发颤。

李容徽垂眼看向棠音,手上略加了几分力道,将她轻颤的指尖握住,唇角微抬:“别怕。”

棠音却蹙紧了眉轻声劝他:“太子殿下看着来者不善,我们快些回去吧。”

毕竟今日太子出行,带了这许多从人,而李容徽只带了盛安一个,届时要是真一言不合动起手来,李容徽怕是要吃亏。

且李容徽又是这般和软的好性子,吃了亏也不知道告到御前去,只平白被人欺负。想了,便让人心中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