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人生

当竹取澈把最后一片电极片贴在左侧太阳穴, 伸手在“游戏舱”边缘的按键按了一下, 就感觉身下原本坚硬的纳米材料垫立刻如同水波一样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躺在上面睡一觉。

与此同时, 她也听见了耳机里传来一个温柔磁性的成熟女声在汇报各类数据。

“滴——检测到使用者的存在。”

“滴——检测到该产品为Animus系统LDNW-167号, 为阿布斯泰戈公司出品的内部测试版本。”

“滴——检测到基因定序完成, 检测到一切准备措施完成, 开始运行测试。”

然后竹取澈也没见这台仪器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反倒是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了显卡运转时的散热风声。

三分钟后,那个系统的声音才继续说道:“该产品运行状况良好,目前并无失控损毁风险。”

“使用者当前心跳正常, 血压正常, 呼吸频率正常,脉搏平稳, 其余身体数据稳定——评价:可以开始使用该产品。”

“请选择你要追溯的历史人物, 祝您有一段愉快的人生旅程。”

于是竹取澈的眼前空气中骤然出现了六个人像面容的投影, 哪怕是光学投影,也将这六位先祖的容貌栩栩如生地刻印出来, 如同现代拍照技术一般效果逼真。

“哇哦, 牛逼啊这技术。”竹取澈啧啧称奇,“不愧是《刺客》里的黑科技产品。”

呈现在她面前的分别是——扎起黑色长发饱经风霜的浪人, 面色冷静处变不惊的女剑士, 戴着雪白头巾和满脸黑色络腮胡的奥斯曼将军, 满脸狡诈和算计的山羊胡锁匠, 笑容温婉又亲切的手工厨艺女子, 戴着单片镜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学者兼医生……

竹取澈心中有了主意。

她抬起手指,点向了空气中的某个头像。

…………

……

秋原椎名是出生在春天的孩子,在她出生那一天,刚好故乡山上的樱花开了。

虽然她出生在一个平常的农村家庭,但是她并不觉得为之困扰。

她有一个大五岁的哥哥,还有一对恩爱的父母,一切都是如此的平凡和普通。

但随着渐渐长大,她发现自己的哥哥会练剑,而爸爸就是他的老师。

教导哥哥练剑的时候,爸爸就会黑着脸,一言不合就拿着竹剑揍人,好吓人。

后来秋原椎名听母亲无意间说过,自己那个从没见过的爷爷以前是幕府的武官,他教出来的儿子自然也不会怠惰了家传剑道。

“那爷爷去哪里了?我怎么没见过他?还有奶奶呢?”

“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秋原椎名听到这个答案后,单纯地觉得是爷爷奶奶贪玩所以不想回家了,当即撇了撇嘴。

“咦,那为什么爸爸来乡下了呢?”尚且年幼的小姑娘趴在妈妈的腿上,继续好奇地询问。她如同一只嗅觉敏锐的小兽,近距离地闻到了母亲身上佩戴的紫藤花香囊气味。

这是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味。

就在不远处的庭院里,手持竹剑的兄长正在日复一日的辛苦训练着自身,而绷着脸的父亲就双手抱胸地站在一旁看着。

妈妈摸了摸秋原椎名的小脑袋。

“因为有很多复杂的原因,比如政治啊,立场啊——明治维新之后你爷爷这样的旧派武官就显得地位很尴尬了,再加上一些事情……啊,妈妈跟你说这些做什么呢,说了你也听不懂,还不如等会去找你哥哥玩。”

妈妈笑着这样说道。

果不其然,哥哥今日上午的训练很快结束了。

秋原椎名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进了满身是汗的少年怀里,甜甜地叫道:“哥哥!”

“椎名!走慢一点啊!”少年笑着一把抱起她,嘻嘻哈哈地在小姑娘脸上亲了两口。

“噫!”小姑娘推开了哥哥的脑袋,面露嫌弃之色,“臭臭的!”

然而少年却不以为意地笑了,他看向站在一旁面色冷峻的父亲,神情一肃,“父亲大人……”

秋原椎名也醒悟过来,连忙使出狗狗眼看向爸爸,疯狂卖萌。

“咳。”严肃的中年人在两个萌物儿女的面前绷不住表情,扭开了脸,“去玩吧,中午记得回来吃饭。”

“是,父亲大人。”哥哥回答道。

然而就在两个孩子要离开庭院时,父亲忽然说:“太郎!你的剑呢?”

男孩子愣了一下,发现秋原椎名正用一种戏谑的看戏眼神看着自己,当即偷偷地吐了吐舌头,跑回去拿起架子上的竹剑悬挂在腰间。

“嗯。”爸爸这才点了点头,允许他们离开,“做兄长的要保护好妹妹。而作为武士,剑是永远不能离开身边的。”

这就是秋原椎名记忆中最幸福的片段之一了。

竹取澈通过基因回溯,沉默地看着那个扎着乌黑小辫的傻姑娘在山林间蹦蹦跳跳,而她的兄长则是宠溺无声地抱着一筐野山果跟着她走。

那个少年的目光是那么温柔,就像是春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又动人。

这就是哥哥么……竹取澈叹了口气。

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后来父母出事,自然也不存在多出一份血脉手足这种可能了。

但对于百多年前的秋原椎名而言这幸福的一切在那个冬天改变了。

明明只是一种普通的流行性感冒,放在后世也只是需要吃上最多一两周的药,放在那个年代却是致命的杀人疾病。

最先是妈妈外出买菜时被传染,回来后就病倒了,然后哥哥也生病了。

父亲为了不让年幼的女儿也被传染,所以大雪天地抱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将秋原椎名连夜送到了两座山之外的妻子娘家,让椎名的外公帮忙照看这孩子。

离家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的秋原椎名趴在父亲的肩头上,回头看向自己的家——只有一盏微弱的灯火透过纸窗倒影出来。

外面的风雪呼啸,而那如豆般的微弱火焰随时有熄灭的可能性。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任由飞舞而下的雪花挡住了自己的视野。看着那座建筑和庭院渐渐地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两周后。

当秋原椎名回到家时,妈妈已经痊愈,然而哥哥还是落下了后遗症。

前来看诊的几个医师都摇了摇头。

“别说是练剑了,就算以后能够像个正常人那样活动和走路恐怕都很艰难。”

自那以后,家里上空的阴云就没散去过。

虽然没有人责怪母亲,但这个女人一直很自责。她细心地照顾生病在床的儿子,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莫名掉眼泪。她努力维持着这个家,而秋原椎名依旧喜欢趴在哥哥的被窝旁跟他聊天。

只是哥哥变得很虚弱,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阳光和健朗了。

“哥哥,你什么时候好呀?山里的野果又要成熟了,上次你还说发现了一窝小兔子,准备去帮我抓两只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