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080

【080】

“小随!”

萧兰英尖叫一声, 连拖鞋都踩飞了,光着脚咚咚咚跑向陆随的房间。

陆越漠然回房,房间内的书桌亮着一盏台灯,他走过去坐下, 桌面放着一沓剪裁整齐的白纸, 散落着几朵折好的纸百合, 以及一朵刚折一半的百合。

此时,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

陆越放下杯子,拉开椅子坐下, 拿起那朵折一半的百合继续折。

咚咚咚!

不多会儿, 脚步声伴随着暴雨声由远及近,很快萧兰英气急败坏出现在门口。

她此刻披头散发,双目赤红,死死盯着陆越:“你把小随弄哪儿去了?!”她刚才去陆随房间找过了, 空无一人。

陆越折好百合花,从笔筒抽出一支钢笔,微微低头细致给花瓣卷边,漫不经心道:“楼下?”

蹬蹬蹬!

萧兰英又马不停蹄冲下楼, 这时陆越掌心出现一朵栩栩如生的百合花, 他站起身,拉开椅子下楼。

楼下萧兰英以最快的速度翻遍了每一间房,老厨师,几个帮佣都在自己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沙发上, 陆政弘和裴易城也还是最初的躺姿。

唯独不见陆随。

萧兰英双脚踩着客厅的地毯,明明开有足够的地暖, 她却从脚底板凉到了心里。

她周身除了眼睛, 哪里都是惨白色。

蹬、蹬、蹬。

楼梯响起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萧兰英立即愤恨看过去, 磨着牙盯着陆越:“你到底把小随弄哪儿去了?”

陆越站在楼梯口,冷冷睨着她:“这得问你啊,你让许农把你儿子搬哪儿去了呢?”

许农是萧兰英找来对付陆越的雇佣,其实在看见陆越那一刻,她已经明白了,只是不愿意相信,她被陆越将计就计了。

至少那样她的小随尚有一线生机。

然而现在陆越说出许农的名字,粉碎了她的侥幸,她的一颗心彻底跌落谷底。

从十一点到现在过去三个小时,失灵的车,狂风暴雨的深山老林……

“小随!”萧兰英喉咙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发狠瞪着陆越,每个字都咬出了血味:“陆越,要是小随出事,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扭身冲到门口,用力拉开门,头也不回冲进了暴雨中。

陆越则不慌不忙,他走到玄关,慢条斯理套上大衣,换好鞋,抽出一把伞,撑开步入了雨夜里。

门并没有关。

萧兰英和陆越相继离开后,裴易城缓缓睁开眼,黑眸沉沉,嘴唇抿得很紧。

“不行啊先生,现在雨太大了,您不能上山。”

山下的山脚,屈少司的车被拦住,他降下车窗,对全副武装的保安说:“我朋友在山上,我来找他。”

屈少司先前和陆越通话,记得陆越当时说快出五环了,他就让江源马上查一查陆家的房产。

江源办事神速,五分钟后就发来一长串名单,其中在五环外的,就有一栋南山区的别墅,屈少司就开来碰碰运气。

暴雨打得保安几乎睁不开眼,他裹紧雨衣说:“您说的是陆先生一家吧,他们在半山腰非常安全,倒是您现在开车上山很不安全。您还是明天再上去吧。”

屈少司一听眼睛立即亮晶晶的,运气不错,陆越真在南山!

他问保安:“你确定是车不能上去?”

保安肯定点头:“下雨路滑,为了您的安全,我绝不让您上山。”

屈少司马上解开安全带,扭身在后座掏半天,掏出一把小红伞,他抓过小红伞,打开车门下车。

“哎哎哎?”保安连退好几步,提起手电筒照着屈少司,“先生您这是?”

嘭!

屈少司撑开小红伞,窄是窄了点,但勉强能遮住他,屈少司尽量缩着肩膀挤在伞下,冲保安微笑:“车不能上,我用腿上去,总可以吧?”

此时萧兰英在雨中狂奔,脚踩在路面,被雨水冲来的沙石割出好几条口子,她却毫无知觉,一鼓作气朝着东边小断崖跑。

那是她的计划——将昏迷的陆越放到失灵的车内,然后开着车冲下东边小断崖,伪装成意外。

她同时有留了一个后手,假如陆越尸体还是检验出残留的迷药,以及被动了手脚的车不能完全摔毁,那就将一切全推给裴易城。

裴易城是医生,弄点迷药轻而易举,并且他还有杀害陆越的最大动机,嫉妒陆随爱陆越。

这样她便一石二鸟,彻底解决掉陆随身边两个碍眼的东西。

爱情,是世上最虚假肮脏的东西。

她18岁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为此不惜和家里决裂,和父亲脱离关系,但是当她生下孩子后,男人并没有如承诺那般离婚娶她,反而抛弃了她。

冰冷残忍的现实将萧兰英的自尊撕得粉碎,她每日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她的光鲜亮丽和美好,她不要任何人知道,她是一个失败的人。

这时,她遇到了一个人,秦茵茵。

和她同是大小姐出身,亦和她一样与家里决裂,并且遇上一个不靠谱的贱男人。

萧兰英兴奋极了,她以为她碰上了同类。

果然,秦茵茵相当同情她,她们很快成为好朋友,好闺蜜。在她走投无路时,秦茵茵还主动给了她一份家庭老师的工作,开了超过市价三倍的工资。

萧兰英清楚,这是秦茵茵在维护她所身无多的自尊。

她特别开心,想要告诉秦茵茵她心底的阴阳,她是无比憎恶男人,憎恶这个残忍的世界。

然而,秦茵茵不是她的同类。

她渐渐发现,秦茵茵像一个太阳,哪怕遭遇再多的黑暗,秦茵茵亦满怀希望,热爱这个世界,迎接每一天。

“我会努力,成功后证明给父亲看,我没错,然后一家团圆。”

那天秦茵茵开车送她回家,笑得是那么的幸福:“明年阳阳一定能回外公家团圆过年,他一定很开心。”

那一刻,萧兰英第一次觉得秦茵茵的笑容无比碍眼。

明明这个世界那么烂,明明她们都遭遇了那么悲惨的事情,凭什么秦茵茵还是向阳而生,而她只能是暗处的老鼠?

秦茵茵是叛徒,是她们中间的叛徒。

萧兰英想,她得证明给秦茵茵看,陆政弘是废物,她的父亲也不会原谅她,她们一家,永远不可能团圆过年。

她赢了。

秦茵茵只能看着陆政弘躺到她床上,他们一家人也永不能团圆,陆越甚至为了完成她完美婚礼的梦想,一个稚童独自待在教堂的小房间,听着她和陆政弘宣誓。

她还记得那天,她无数次路过那间紧闭的房间,却装作不记得,没把陆越放出来。

萧宝珠还说:“你也太傻了,对其他女人的孩子那么好,还真想当一个感动中国的好后妈?”

她温柔浅笑,说给房间里的陆越听:“小越是好孩子,在我心目中,他和小随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