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狗和人一样

他们这儿忙着, 外头苗香雪和奶奶也聊得热络。当然,多是苗香雪的滔滔不绝。

她在骂梁家那位老太太。

“……梁爷爷再会教小孩有什么用,家里这么一个老太婆, 孙子孙女都要被她折腾死。尤其阿小, 这些年过得叫什么日子, 不给出门,不给用钱,放了学就回去做家务。那么漂亮一小姑娘,天天愁眉苦脸, 我要是她,早把那家掀了。”

“她妈妈是不好, 早年带着她跟野男人跑了, 隔几年养不起,又把孩子丢回来,小姑娘自然和家里不亲了, 老太婆也看她不顺眼。但我说这有气去找她儿媳撒呀,老是冲着小姑娘干什么!又没靠你的钱上学,不是自己拿奖学金嘛!还因为阿小跟她妈长得像,就日日盯贼一样盯着她,说怕走她妈老路??什么狗屁逻辑?真是心理扭曲!”

她嘴巴毒, 祝奶奶当然不会接话。

苗香雪也不在意,给她剥了个橘子:“梁老太老说自己苦, 她苦个屁。儿媳不是东西,但儿子还算孝顺, 在外打工知道寄钱回来。哪像您家, 那才是苦,儿子儿媳坑了自己又坑孩子还坑您……”

祝微星本没注意外头在聊什么, 却被苗香雪的义愤填膺吸引,听着听着竟听她提到了自家。

失忆刚醒来,祝微星就问过焦婶,得到的回答是他父母都已过世,原因未详说。祝微星也没追问,想等和家人相处得更亲近了,奶奶会主动告诉他。但现下听苗香雪意思,他父母品性都不怎么样,死前就各管各的不着家,死后更是把俩烂摊子全丢给了奶奶。

不过苗香雪才批判到一半就被打断。姜翼忽然起身,带翻药箱,一阵哗啦啦。

扔了手里毛巾,他告诫祝微星:“睡一觉起来继续间隔冰敷,等消肿用绷带缠一下。脚抬高,别作死,别瞎跑。”语气很拽,但于小土匪来说已很有人性。

丢下这句话,他大步出门冲他妈喊:“吃什么都堵不住你的嘴。”

苗香雪也意识到自己越界,但她向来快人快语,活得潇洒随意,懊丧一秒也就过去了。

“我失言,我给祝奶奶道歉,但我说梁家的破事可半点没错。”

姜翼不客气:“你拉倒吧。”自己都施行孤儿式教育,还指导别人怎么教孩子。

“我怎么了?我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够放纵吗?”

一跟他儿子对上,苗香雪又来劲了。祝微星能听见咚咚咚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应该是地主婆在捶她家皮糙肉厚的长工。

长工快步走了,地主婆跟祝奶奶告别后也追了上去。

“你是阿小那样的小姑娘我也可以当你是宝。谁让你不是姑娘,我怀孕的时候人人都说我要生女孩儿,跟我一样漂亮的女孩儿,结果呢,生了个什么粗头野脑的……”

祝微星坐在床上听他们一路争着走远,莫名想笑。这乱七八糟的一天总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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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被叮嘱腿不能乱动要静养,但身负生计重任的祝微星得摆摊赚钱。早上醒来又发现伤处肿胀消了不少,他心里大石落了一半。

摊子最近搞活动的事奶奶和焦婶都知道,一早焦聪就打电话说来帮忙。非常时期祝微星就不和他客套了。

出门又遇梁永富。见微星模样,梁永富忙表示关心。得知是腿脚问题,梁永富便回家取了根拐杖给他。

“我爷爷去年也摔了一跤,康复后这拐杖就闲置了,需要的话你可以拿去用。”

“非常感谢。”祝微星很需要,他最近真是受了左邻右里不少帮助。哪怕是姜翼,虽态度恶劣,但光凭他这几次的援手,祝微星就不该对他再有偏见。自己欠他反而更多。

下楼的时候行动不便得梁永富搭手,祝微星见他身上的白衬衫因自己皱了几道,有些抱歉。

梁永富摇头:“没关系,到公司用热茶杯熨一下就好。”

祝微星记得他前几天才提过去面试:“应聘成功了吗?”

梁永富:“嗯,挺顺利,昨天就开始实习了。FO电器法务部。”

祝微星脑子一懵,脱口道:“楼氏集团?”

梁永富笑:“微星也知道这家公司?”

祝微星愣了下:“呃,大概吧,是不是……很有名?”是自己在新闻里看见过?还是祝靓靓以前听说过,脑子里有模糊的印象。

梁永富道:“是的,FO电器算是小家电行业龙头。以前是楼氏的,楼氏破产后,现在已被千山集团收购。”

“千山?”

“对,燕氏旗下,燕瑾凉的千山集团,发展前景不错。”

见祝微星怔着,梁永富问:“怎么了?”

祝微星回神:“没什么,觉得这几个名字都有点耳熟。”当时在午山酒吧听那些小蜜蜂讨论时就略有感觉。

梁永富道:“不奇怪,国内有名的大公司,电视里时不时就出现。”

“千山的新楼盘一直在巨象广场的超高层打巨幅广告,从渔舟街一抬头就能看见。”候在楼下的焦聪也说。

“原来如此。”祝微星想起来了,该是平时潜移默化的记忆,便不再多想,和梁永富道别后坐上了焦聪的小电瓶往牛奶摊去。

有了昨天的热闹,摊子搞活动的消息已在街坊邻居中传开。祝微星才进渔舟街,远远就见大爷大妈在没开张的店门口排起了队,有些人流都蔓延到了隔壁汽修店。

祝微星和焦聪赶紧营业。今天大多重活都交给了焦聪来做,祝微星只需坐着安排抽奖和记账。不过缺了土匪军团在旁坐镇,大爷大妈又开始自由放纵,险些让祝微星没维持住秩序。最后还是阿盆从汽修店走出来吼了两声才稳住混乱的场面。

忙了一上午,终于把奖品抽完,祝微星累得不轻。

吃了奶奶给备得午餐。下午,他一人坐在店里盘账。树荫爬上头发、夏风拂过脸颊,阳光卧在脚下。他不知自己微低着头的侧面有多静谧美好,五官艳,气质却内敛。不同于女子的姝美,有男子的独特韵骨,像一棵长在山巅的紫杉,果实明丽,茎干挺拔,但远离人群,亭亭孤立。

似察觉有目光落向自己,祝微星抬头望去,只见姜翼靠在汽修店门口逗狗的背影,再无其他。

祝微星复低下头,不一会儿余光里出现大块黑影移动,他一侧头,原来是那只笨狗又跑了过来。在摊前嗅了一圈便呆呆地站着看自己。

它瞳仁不聚焦,有一点斜眼,努力瞪人的样子不仅不凶恶,还有种傻乎乎的可爱,根本不像小土匪会养的狗。想到它连路都走不稳,祝微星起了恻隐之心。

有意喂它点吃的,但亏得上网查了下,发现狗不能喝牛奶,尤其是只身体不好的狗,它主人不在,祝微星便不敢给它乱吃。

“对不起,我这里没有你能吃的,”祝微星伸手拍它的大脑袋,拍得它油光水滑的毛连着满身的肉一起抖,可见平日里被照顾得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