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28(第2/2页)

他甚至都想,算了吧,别刺激他了。然而没道理话说到一半打住,事做到一半停手。他既然决定做,就不会后悔。

“……”

两人沉默了好久,纪峣坐在温霖对面,愁眉苦脸地看了他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要不……我们当个炮友?——我从来没有过炮友,这个对我真的很有诚意了。”

如果刚才温霖是悲伤大于愤怒的话,那纪峣的这句话,就彻彻底底地摧垮了他。

温霖满心悲凉,几乎要笑出声来。他也确实笑了。只见他捂着脸,仿佛疲惫至极,连背都弓了下去,最后却“哈”地惨笑一声:“纪峣,你真的知道,什么叫‘爱’么?”

“你真的知道,‘我爱你’是什么意思么?”

“你真的知道,我是把你放在心尖尖上,连碰都不舍得碰一下么?”

他看向纪峣,那眼神失望至极,于是凝成了浓到化不开的绝望。

“你也太轻贱我,太轻贱你自己,也太轻贱这份感情了。”

“爱一个人,是不会这么对他的。”

在纪峣的印象中,温霖一直是个很含蓄的人。笑很含蓄,眼神很含蓄,说话很含蓄,唯一一次放纵,也在半途中停手了。他像是从古书里走出来的谦谦君子,言行举止像是被尺子量过,每个表情动作都从容内敛。

纪峣一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然而直到温霖这些话说出口,他才恍惚发觉,这是温霖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说,我喜欢你。

……不对,是“我爱你”。

温霖说完,就站起来,打算走人。现在跟纪峣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几乎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窒息而死。然而在经过纪峣的时候,衣角却被轻轻拽住了。那力道不大,温霖却还是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仍旧坐在座位上的纪峣。

……他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在他死寂的心中,还是隐隐有一丝期待的。

纪峣冲他弯起眉眼,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没事儿,我就是想问你,既然说开了,那以后咱们还是兄弟吧?”

“……………………”

有大概一两秒的时间,温霖大脑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想。不是想不到什么,而是没有思考的能力了。

纪峣的话像是最锋利的刀,一瞬间,他以为已经已经被杀死了。

回过神来以后,他甚至有些茫然——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把另一个人,作贱到这个程度啊。

他忽然平静了下来,伸出手,一根、一根、一根地掰开纪峣的手指,然后端起自己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冲纪峣兜头浇下。

在整个咖啡店震惊的目光中,温霖淡淡道:“你让我觉得恶心。”说完,再没有看满身狼狈的纪峣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现在虽然已经到了寒冬,可今天的阳光却意外的明媚。温霖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与纪峣的过往纷至沓来,它们密密麻麻挤在脑海里,无穷无尽。

他走在金灿灿的大街上,一路走一路回忆。记忆里的纪峣笑嘻嘻地瞧着他,用汗津津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一叠声地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仿佛他们还俱是少年。

“温霖。”

“温霖?”

“温霖!”

“温霖~”

“温霖……”

“……嗯。”他忍不住,像以往每一次那样,低低应了一声。

泪水却迎着灿烂的阳光,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咖啡馆里,纪峣被一杯咖啡泼得愣了愣,它们顺着他的头发,淌过脸颊、下巴、颈项,最后渗到了衣服里,凉得钻心。他木木地擦了一下脸上的污渍,电话忽然响了,是张鹤打来的。

“你怎么样了?”

纪峣抽出一张纸巾,往眼睛上一盖,然后他仰起脖子,轻笑道:“张鹤,我他妈活到现在,终于做了件大好事。”

“你成功跟温霖断了?少做了一桩孽,恭喜。”

“对啊。”纪峣颤抖着用手按着眼睛上的餐巾纸,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点,“但是,做好事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挂了张鹤的电话,纪峣懵了一会,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拿起手机,拔了一个号码,是于思远。

于思远正在工作,一看到来电显示就笑了,他接了电话,那头纪峣的声音传过来,一贯的活力满满,让于思远听着,就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纪峣,张牙舞爪,精神充沛的样子。

“怎么,你搞完了?出什么问题没有?”

“……天呢,我纪峣出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全部搞定了,是不是很六?”

于思远忍不住弯起了唇角,笑意从眼角眉梢荡开:“嗯,六极了。”

脑洞。

世人皆道温侍读乃谦谦君子,温雅如玉,行事最稳重规矩不过,绝不会有差错。

然而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圣人君子,他温霖,自然也是孟浪过的。

那时他们还俱是少年,皇上还不是皇上,只是皇子;温侍读还不是金科探花、翰林院侍读,而是他的伴读。

那时他已心怀满腔情思,偏偏碍于身份,不能吐露丁点,心爱之人就在身侧,日日同进同出,他熬得难受,却又甘之如饴。

某次他们一同做功课时,皇上困极,不知不觉间枕着手臂睡了过去。他痴痴看了一会,中了邪般,俯下身子,轻轻碰了碰那两片柔软的唇瓣。

那一刹的感觉,如登临仙境,又如坠落深渊,他胸口滚烫,手脚酥麻,明明几乎心痛如绞,却又欢喜得落下泪来。

圣人云,发乎情止乎礼。他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规矩礼法,以为心意能半点痕迹不露,却还是没有忍住。

然而在双唇相触的那一刻……

竟是如此欢喜。

又是如此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