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救人

慈姑此刻正在一间小屋里。

她和桃娘被人从马车上拽下来后便被蒙着黑布推搡进这间小屋, 而后便手脚尽数被束缚住,捆得结结实实如同一个粽子一般。

桃娘满心愧疚,她攥着手心, 鼓起勇气对黑衣人说:“不干她事!她只是个捎我的好心人。放了她!”

那人非但并不理会, 反而用绳子将她俩人面对面捆到了木屋柱子上头。桃娘慌得惊慌失措,再盯慈姑, 却见慈姑镇定自若。

慈姑用眼神安抚她:“无妨。”

这个小娘子身上有着异乎寻常的坚韧和平静,桃娘渐渐平息下来。黑衣人见她们俩人被捆得严严实实, 方起身出门, 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

慈姑在心里盘算着:她今日要去见濮九鸾时坐上了牛车, 刚好见桃娘有些落寞的身影, 想起她在桌前落泪,便生了怜悯, 想带她一程。

桃娘在马车上坐立难安,三番五次撩开车帘向外望去,还跟她打听:“开封府怎的还不到?”

旋即牛车撞到了什么, 忽得不动,而后便快速行驶行来, 再之后车帘一动, 进来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将匕首架在她们两人脖子上逼迫她们不要出声。随即两人便被套上黑布头套带到了这里。

那么那些人想抓的应当是桃娘。

桃娘眼泪汪汪:“是我对不住你。”

慈姑摇摇头:“到如今, 我也是一条船上的人, 还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桃娘便一一说明, 慈姑听完桃娘的话后脑子飞速转了起来:

这桩案子太过有名, 连她都听说过,这些天在大理寺做菜时也曾听来吃饭的官吏们讨论过,据说濮九鸾这次能来大理寺办案, 也是因着被官家指派来处理这桩案子。

没想到这位娘子居然是一名证人。

劫持她们的人应当是宰相的人,至于为何没将她们当场杀了,只怕是因着杀手一开始收到的指示是除掉桃娘,却没想到与桃娘一起在车厢里的还有自己,杀手自然不能当着自己的面杀人后将自己放了,可若是要多杀一个人,只怕宰相那边与杀手接洽的人并没有付双份的价钱。

何况,按照桃娘所说,她只是名道观里无亲无故的奴婢,自然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人大的麻烦。而她是个用得起牛车的自由民,贸然死了只怕会引起官府注意。

慈姑小声对桃娘说:“倘若我没猜错的话,现在那杀手应当在与相府的人请示我应当怎么办,甚至,两人正在讨价还价哩。”

她说得轻松,却叫桃娘的眼珠山崩一般涌出:“是我没用,我连累了老板娘。”

“是老板,不是老板娘。”慈姑冲她眨眨眼睛,“我自个儿便开得起店,不需要男子当我的家。”

倘若是平时桃娘还能与这位利落飒爽的娘子聊上几句,可如今她哪里还有心思开玩笑?她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泪眼婆娑中,她似乎看到康老板伸出手来,利落一抖,那绳索便掉落地上。

等等!

桃娘眨了眨眼睛。

没看错,那捆在康娘子手上的麻绳不知道何时已经脱落。而且康娘子已经凑过来帮她解起了绳索。

这……这是如何做到的?

康娘子似乎瞧见了她的困惑,扬扬眉毛:“自打我在睡梦中被人捆了扔到人牙子船上后,我便下定决心要学会这解绳法。”

这是她特意花了许多钱向万胜门灌口二郎庙门口摆摊跳索拽百戏的艺人学来的呢。从前她喝了隔房婶子一碗茶水后,便昏迷了过去被他们扔到了船上,自己与哥哥想挣扎却被绑住了手脚,自那以后她便心有余悸,直到自己经营食铺变有钱后,立即花了一百两学了那独门的秘籍。

“啧啧啧。”想起银子慈姑还是颇有些心疼,“回头救了你,你能与我摊五两学艺费么?”

桃娘拼了老命的点点头。

“你听——”慈姑示意她听。

桃娘听得见流水潺潺,还有鸟叫声。

慈姑便说与她听:“水上建造的木屋,定是汴京城里一处塌房。没什么人声,应当不是码头。”

汴京城里多河水又寸土寸金,百姓们便想了个节约徒弟的好法子:将仓库建造在河里。打几根木桩起个木屋,里头虽然简陋潮湿住不得人,却能仓储货物,这种屋子便被唤为“塌房”。塌房虽遍布汴京,可都热热闹闹,挤满了来取货存货的人群,若是悄无声息,那便只能是位于偏僻之处。

桃娘也想到这一遭,心里一沉。地处偏僻,她们两人又如何求救?怪不得对方连塞口的布巾都不用,原来是算定了她们逃不出去。她不由自主便往眼睛瞧向了慈姑。

慈姑却在四处东张西望,打量着这木屋。

这塌房随随便便筑就,里头随意堆放着没用的油布、木材,没用任何可用的利器。

慈姑本想寻个木棒石块之物,趁着那人进门时狠击他后脑然后趁机逃窜,可是如今瞧来那人也不傻,倒知道将利器钝器都收起来。

她毫不气馁,慢慢搜寻起来。

果然被她找到了机会。

她仔细打量,发现有块木地板比别的地方要薄些。

这却奇了。

她打量着这木地板,终于发现其中端倪:这块木板居然是块活动板子,她小心翼翼抽动这木板,居然将这木板抽开了。

木板抽开后,下方流水潺潺,果然这塌房是建造水上,如今见下头水流阵阵,便知是汴河。像这种库房有时候为了便于运输货物,会在木屋底端设置个活动的洞口,好方便叫货物顺水流下节约运费,还可直接卸到货船好省时省力。却不想今日倒被她们俩人发现。

桃娘也是眼前一亮,旋即又黯淡了下来:这么小的隔板,根本钻不出去,何况她们两又无人弱女子必然不会浮水,便是钻出去还不是掉落河里,活活淹死?

慈姑却拿起一块木头板子放进那空洞里,反复撬了起来。

她一人力气不够,桃娘便来帮她。那空洞的木框渐渐被撬动,咯咯吱吱响了起来。

塌房本就草草建造,因而上头的铁钉也钉得马马虎虎,居然被慈姑和桃娘又撬开了一块木板。

有这两块木板空洞,便能容得一人逃脱。

慈姑又拿起一块木板递给桃娘:“抱着,跳。”

桃娘明白了她的意思,激动得战栗起来。可她没有退缩,反而吸了一口气,将木板紧紧抱在手里,而后站在木洞边缘,勇敢往下,“噗通”一声跳了下去。

水花四溅,她先是不见踪影,而后渐渐被水流浮起,顺着河水往下游流去。

慈姑也旋即拿起一块木板,就要往下跳——

看守他们的人正好有两人,发现比原计划多了一人后,一人去寻相府委托人交涉,一人则在塌房外看守起这两个小娘子来,只不过塌房靠近水面蚊子丛生,他不堪其扰便退到岸边。横竖不过两个小娘子,何况与塌房相连的那块木板被他把守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