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妩蹙着细细的眉尖,侧眸看向一旁的太医,对方赶紧往内室走了一趟,这才出来,低声回禀,说是马佳庶妃这一遭艰难,许是太过难受,这才嘶吼连连。

正在此时,就听一道软濡担忧的声音响起。

“马佳妹妹此番遭罪了。”

是佟氏。

说着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温婉开口:“也不知钮祜禄姐姐何时开怀,还等着听您的喜信儿呢。”

佟氏穿着月白的旗装,上头绣着淡雅的兰花,整个人也如同空谷幽兰般清秀。

但说出口的话,就有些不好听。

苏妩想了想,她和佟氏,其实同病相怜。

佟氏作为康熙母族的嫡亲表妹,和康熙的关系最为亲近不过,可以说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她子嗣艰难,封为贵妃后倒是生下金尊玉贵的小公主,可惜夭折了。

后来自己缠绵病榻,没几年功夫,也跟着没了。

而钮祜禄氏比她更惨。

作为康熙父辈这边的远房表妹,其实也不怎么远房,遏必隆是努尔哈赤的外孙子,说起来钮祜禄氏还是努尔哈赤的曾外孙女。

细细算起来也是表妹,再加上钮祜禄作为八大姓之一,她的家族着实显赫,是被一手扶持起来的新贵佟家所不能比的。

封后的时候发现有孕,原本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可惜她没坐住流产了,缠绵病榻一年有余,终究没抵住,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

彩云易散琉璃脆。

现下她来了,被人戳着肺管子问,什么时候开怀。

苏妩笑吟吟的欺身上前,桃花眼眨了眨,这才晃着手帕,慢悠悠道:“孩子是御赐的缘分,急不得,急不得。”

说着她看向佟氏,乐呵呵的将刀子捅回去:“妹妹若是无事,不若多读几本书,再不济赏赏这大好春景,这花啊,有时令呢。”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佟氏就已经意会,登时气的小脸发白,不禁红了眼眶。

苏妩凑上来,动作温柔的替她将腮边一缕青丝别在耳后,浅笑着道:“乖,别闹。”

佟氏见她跟逗小猫小狗一样,便更加生气,在看到钮祜禄妃那明媚笑意下的冰凉,她到底按捺住了,没有接着挑衅。

万岁爷最重规矩,而钮祜禄氏作为唯一一个妃子,显然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挑衅,哪怕是康熙表妹也不成,她甚至要做的更好,才能在接下来荣获高位。

她心里想着后位,这行事作风,自然要端庄大气,以贤惠淑慎为要。

众人一时静默下来,等待着马佳氏的结果。

初桃候在一旁,想着早间主子还未用膳,便叫人直接把膳食摆在正殿。

林林总总十余样,色香味俱全,汤品还冒着热气。

一大早就梳妆打扮,以图在康熙很少露个脸的众嫔妃,这会儿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叫。

苏妩刚一掂起筷子,众嫔妃的眼神,登时就飞了过来。

那水晶虾饺透明的胖肚子里头是大大的虾仁,边上才团了蟹黄,瞧着就知道好吃的紧。

更别提那清粥熬的软濡,米香味十足,上头约莫还淋了玫瑰卤,红艳艳的。

饿的时候,瞧见什么都是稀罕的,众妃嫔看着钮祜禄妃动作优雅,却快速的进食。

努力的别开脸,早膳的香味却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佟氏立的最近,她眼神瞟了瞟,瞧见自己爱吃的东西,一时也有些难捱。

……

苏妩用完早膳,漱完口,这才歉意道:“早间听到消息就赶紧来了,这会儿饿的紧,也就不讲究了。”

佟氏心想,你可以更不讲究一点,比如邀请她们一道用。

面上却只得笑眯眯的:“娘娘客气了。”

一时间其乐融融,苏妩瞧着众妃,又坐了会儿,就问太医现下如何,得到答案是还生着呢,她就知道,这一遭罪,马佳氏是受定了。

苏妩视线巡弋,瞧见一个小宫人的时候,不禁猛然一缩。

这人形迹鬼鬼祟祟,努力的模仿自然,但是手不由自主的老是去摸荷包,偏偏又克制住了。

“去,把她叫过来,审一审。”她道。

初桃应声去了,叫那小宫人过来听审,然而一开口,对方撒腿就跑。

“捉住她。”初桃一喊,两个力大的太监,赶紧上前去一左一右的辖制住她。

人被压在跟前,苏妩打量一番,才问道:“自己说。”

小宫人跪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抬头,扣着指甲不说话。

“搜她荷包。”苏妩浅声道。

这话一出,小宫人登时变了脸色。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人定是被钮祜禄妃看出蹊跷,这才捉住了。

想到这个,佟氏眸色深了深,她方才只顾着肚子饿,关注她用膳,不曾瞧过周围,却不曾想,就耽误一下的功夫,对方就捉到把柄,可见心思深沉细腻,是个强劲对手。

“押下去审问。”她挥挥手。

正说着,就听一声短促而戛然的惨叫声,过后便是婴儿嘹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众人一时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万岁爷有孩子了,可惜不是自己生的。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马佳庶妃诞下皇子,足足六斤重,虽波折了些,瞧着倒是康健。”

过了一会儿,产婆笑眯眯的上前禀报,隔着门,小心翼翼的掀开襁褓一角给她看,看完以后便又盖上了。

苏妩随口叫了赏,这生了皇阿哥给赏钱是定例,反正从内务府走,不从她私库出,赏起人来大方的紧。

说着便转身离去,在旁人宫里,到底不如自己宫里头自在。

回去后,她便开始处理宫务,作为宫里头唯一的妃位,这后宫的事,都压在她身上。

泰半都是内务府处理,但还有很大一部分,要从她这里过一手才行。

等忙完了,一瞧已是夕阳西下。

初桃端着香饮子,嘴里说着:“您先前吃着那玫瑰卤不错,奴婢叫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又做了一罐,他们还说添了巧克力在里头,看您爱不爱这一口。”

玫瑰卤、巧克力、葡萄干、花生碎、龟苓膏、奶冻等等,口味非常丰富,用小碟装了,供她选择。

然而成年人不做选择,她全都要。

吃过以后,胃里暖融融的,她起身舒缓一下,侧眸望过来,这才低声道:“马佳庶妃那,派人去瞧瞧,莫出岔子了。”

延禧宫是热灶,理论上是不会出问题的。

内务府惯会捧高踩低,看菜下碟,应当伺候的妥帖舒服才是。

但手掌宫务,她还是得多看看。

初酒应了一声就下去,她办差事最为妥当不过。

“您要不要等万岁爷来一道用膳?”初桃觑着她的神色问,其实她心里想着,今儿马佳庶妃生下皇子,也算立了大功,万岁爷不大可能会过来,但问还是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