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过年(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几家欢喜几家愁。

寒剑派弟子们统一用饭饭堂内,精神奕奕年轻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门派中弟子那么多,也不是谁都吃得起辟谷丹,便多雇了几个厨子。

阿萝放下碗筷,其实依她内门弟子身份是有单独的小厨房的,但在今天这个时节里她并不想一个人呆着,可是现在就算坐在热闹的人群里她也品出了几分凄凉。

她木然的看了没动过几口的饭菜,起身走出了饭堂。由厨房精调制的食材固然美味,但再尝不出曾经熟悉味道。她压抑下头酸楚,尽量不去想陆星晚。

经历了这么多事,如今她也算学会了顾及别人想法和脸色,情再不好也不在别人高高兴兴的时候显出丧。

不过下也没人注意她,弟子们已经习惯她这位小师姐时常来饭堂一起吃饭了。

她出了饭堂,在空荡荡的廊下站定盯着远处落了雪的红灯笼出了儿神。

不知道星晚姐姐现在在做什么。越是不想去想那个人,偏偏就越控制不住自己。

往年的这个时候总是陆星晚带着她一起过年,偶尔白琴荷也过来。

大师姐醒了以后,她还以为今年她们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谁能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还略显稚俏丽脸庞上,流露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重苦涩。

想到大师姐她决定去看看她,入冬后她又病了一场,现在身体也没怎么好全。

她好像也多了很多事,不怎么爱说话,每天除了督促着她好好修炼,处理门派中的一些琐事,便在自己房间里抄抄书练练字。

大师姐病了以后门派里其他事就又落在了二师姐身上,阿萝时常见不到她人,而且不知怎么,明明二师姐也是亲和性子,她却不好意思也不怎么想去找她说心事。

她满萧索在廊下站了一儿,沿着皑皑白雪铺就路去了苏静云揽风居。

她一边走一边又忍不住回忆往昔。

其实修真界不怎么讲究民间的节日,过年除了像人间界那样装点点红色,彼此间送个礼给门派弟子里加点月例,也就过去了。

然也有些门派比较看重这些,不过多数时候修真门派是不在意这些。

阿萝以前和陆星晚在一起的时候却是过惯了,现在人不在身边她竟觉得这个冬天格外冰冷漫长。

苏静云揽风居里惯常点着云水香,阿萝到的时候她人倚在床边看书,不过也是心不在焉模样。

“来了,坐吧。”苏静云放下书招呼她。

阿萝看着她憔悴的神色原本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如今就更不好说什么了。

这些日子该哭的都已经哭尽了,不谈陆星晚时候,她们能聊也只有修炼方面的事。

只是想想从师尊到两个师姐她与她们之间都隔着无数疏离岁月,没有陆星晚在中间调和她们彼此之间竟然也这样陌生。但总的来说她和大师姐是最为亲近,毕竟她也守了她十年啊。

她兀自又出起了神,苏静云看中何尝不是酸楚,她醒来的这一年光景里眼睁睁看着小师妹从活力四射到失魂落魄,她现在哪还有十七八岁少女该有青春明媚啊。

她们都知道问题根结在哪,但谁都无力改变。

苏静云勉强撑起精神安抚了阿萝两句,让她好好修炼,今后的人生长很多事情并不是无从改变的。

但事实上,她自己也是身俱疲。就像是命运无情捉弄,或者说迟来的报应,她沉睡的那十年,无知无觉时的记忆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一点的恢复。

那些过往以梦境形式时常来拜访,让她想忘也忘不掉。

就在刚刚阿萝来拜访她之前,她倚着床榻睡着了。

梦境里面交织着爆竹声笑声还有她们脚步声,将整个冷清门派都染上了层烟火气。

“哇,星晚姐姐,为什么阿芷可以去放爆竹我就不行?”

“因为你太小,万一伤到了手怎么办。”

“那好吧。”

“对了,星晚姐姐,什么叫过年啊?”

“过年啊,是传说有一个叫年妖兽,经常会出来捣乱害人,人们想了很多办法对付它。后来发现年兽害怕红色和巨响,人们便会在那一天贴满了喜庆红色,穿很漂亮的红衣服。那一天就被称过年。”

“这是真吗?星晚姐姐,你不又编故事吓唬我吧。”

“其实关于过年的传说有不少,如果你感兴趣话,就多看看书。”

“又让我看书。”

“调皮鬼,认真读书懂才多呀。总之过年是民间非常重要喜庆日子,有很多乐趣。最重要是这个节日必然要和家人一起过才算团圆。我知道你们都没这习惯,但是我想让你们多沾沾烟火气,毕竟高处不胜寒啊。”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站得高就觉得冷了吗?”

“果然平日就该拘着你多读书。”

“哎呀,星晚姐姐。”

稚嫩的童音与年轻姑娘欣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隔着不远不近距离传来,好像她们就在她房间一边聊天一边忙碌着什么。

“我是觉得你们都很孤独也很苦,想让你们多沾一点甜,只有发现了生命里精彩和美好,才有活下去的期待感。”

“星晚姐姐你说的话,我怎么总是听不懂。”

“你以后就懂。”

“哦,虽然阿萝听不懂,但阿萝觉得和星晚姐姐待在一起很幸福,这就是书上说的家的感觉吗?”

“是啊。”

“那我希望大师姐也能快点醒过来,大师姐醒了就又有人陪着我们说话陪着我玩了,对了,师尊也能开。”

“就你懂得多。”

“嘿嘿。”

“不过……星晚姐姐,大师姐真睡了好久好久啊,她还能醒过来吗?”

“,她一定醒过来的,我们要耐等着大师姐。”

“嗯。”

“把大师姐房间贴完福字和窗花,我们去包饺子吧。”

“好啊,不过晚上我可以放烟花吗?”

“求求你了,星晚姐姐,阿萝长大了不炸伤手。”

“那好吧。”

那两道声音又渐渐远去。

苏静云在梦醒时想要抓住那两个模糊影子,却从安神淡淡云水香中苏醒,满腔苦涩。

她从一瞬间的回忆中抽神,看着依旧魂游天外阿萝,“阿萝,往年的这一天你们都在做什么?”

阿萝被惊醒,定了定神,“也没什么。”

她像是忍受不了什么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我该回去练功了,大师姐我改天再过来看你。”

说完也不等苏静云反应就匆匆跑出了门。

苏静云看着她的背影哪还不明白她这是触景生情,却又实在受够了回忆折磨,不想再谈分毫。

可是真能逃得开吗?

回忆是最伤人刀,有欢笑与幸福全都停留在那里,可偏偏有个回字却又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