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诞生之宴(四)“好乖。”……

片刻的沉默后,舒年对电话那端的人开口说话了,可女白领跟何策划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方言?”

女白领搓了搓手臂,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种语言本能地感到不舒服,好像有虫子在皮肤上爬,湿润阴冷,让她浑身发麻。

“不是方言。”方济听了一下,说道,“是鬼话。”

“鬼话?”何策划不解,“‘鬼话连篇’的意思吗?”

“字是这两个字没错,但不是一个意思。”

方济解释:“鬼话就是鬼用的语言,活人很难听懂。‘阴阳两隔‘不只是说说,活人和死人本就该完全分开的。”

“正常情况下,活人看不到也听不见鬼,鬼也一样,无法感知活人,只有达成特殊条件时,双方才能看到彼此。”

何策划追问:“特殊条件是什么?”

“阴气。”方济回答,“死人能产生阴气,当阴气充足时,活人就会遇鬼。这时活人是弱势的,我们很难看清鬼的真面目,也听不懂鬼在说什么。但鬼能看清我们、听懂我们的话,因为它们生前是人,我们可没当过鬼啊。”

“那、那舒年能说鬼话,岂不是意味着他是……”女白领声音发颤,“鬼。”

方济摇了摇头:“鬼话能学。”否则他怎么能听出来舒年在讲鬼话,岂不意味着他也是鬼,“你反而应该更相信舒年,鬼话很难学,我学了快两年,只能听懂最基础的词语,一个字都说不了,他却能直接和鬼交流,你说他厉不厉害?”

两人瞪大眼睛。

舒年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交流。

“是你。”他说。

听到他换成鬼话,男人也跟着换了,轻笑一声应道:“是我。”

舒年握紧手机:“之前的电话也是你打的?”他指的是罗大师接到的电话。

男人但笑不语,依舒年对他的了解,是默认了。

“你想做什么?”舒年问。

男人说:“我以为你知道。他惹你不高兴了,我也……很生气。”他声音很轻。

“他”想杀了罗大师。

舒年心里一沉。更重要的是,男人似乎看见了那些事。

“他”也在山庄吗,是跟着自己来的?自己感受到的两次注视是源自于“他”?

舒年立刻问:“你在山庄?”

男人没有回答,提起了另一个话题:“你的生日就要到了。”

舒年没作声。明天确实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

“我有惊喜要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男人含笑说,“那么一会见,年年。”

电话被挂断了。

舒年抿紧嘴唇。

他参加《夜栖凶宅》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破解阴婚的办法,虽然猜测过山庄可能和“他”有关联,但还是没料到“他”就在山庄。

如果这次没找到办法,他大概是走不出山庄了,“他”还说要送他惊喜……舒年可不觉得“他”说的是真正的惊喜,也许这意味着他们要完成阴婚了。

女白领瞧他神色不对,更加惴惴不安,轻声问方济:“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我听不懂。”

方济摇头,看向罗大师,可谁知罗大师面无人色,竟然转身拔腿就跑。

“罗先生!”方济很诧异,在后面叫,罗大师却连头都不敢回。

刚才的通话,罗大师确实听懂了大半,他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打电话的鬼和舒年关系不浅,他得罪了舒年,鬼要杀他,他怎么敢留下来!

罗大师的逃跑让女白领惊恐极了,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才会把除鬼经验丰富的罗大师吓跑?连他都走了,那他们又该怎么办?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一时间,无数恐怖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尖叫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快被自己的想象逼疯了。

“冷静点!”方济按住她的肩,“小心招来其他的鬼。”

这个法子最管用,女白领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惨白着脸瑟瑟发抖。

方济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其实他也怕,但他更知道害怕没用。

他问舒年:“你们在电话里讲了什么?罗大师是被电话吓跑的?”

舒年一直在沉思,闻言回过神来:“什么,他跑了?”他没注意到罗大师的行动。

“是……”

舒年顿了顿,点头说:“如果他听懂了,那么应该就是,他的处境很危险。”

现在他自身难保,也管不了罗大师了。他对付山庄中的其他鬼不成问题,可偏偏这里还有“他”……

见他们惊惧,他又补充:“但你们还好,‘他’没说什么。”

何策划与女白领猛地松了口气,虽然只是暂时安全了,但总比现在就被鬼盯上强,至于罗大师,他们也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了。

方济张了张嘴,问道:“你是不是认识那个鬼?”

舒年点头。

方济欲言又止:“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舒年想了想,回答:“我跟你说过吧?我参加节目是为了保命。”

“对。”方济应道。

“就是因为‘他’。”舒年说,“‘他’是个厉鬼,追了我三年,要是被‘他’追到了,我也会死。”

三年前,舒年十八岁,跟随师父上山工作,不小心招惹到了这个厉鬼。

他们在山上寻找一具需要烧掉的遗骸,这座山阴气笼罩,葬了许多无名的坟墓,它们隐藏在杂乱的草丛中,很难看到,又无法靠阴气分辨,导致舒年不小心踩到了一座。

这座坟的年头很久远了,几乎变成了平地,但刚刚踩到坟土,舒年就觉得不对劲,可惜为时已晚,一股带着血煞的阴气喷薄而出,立刻就将他魇住了。

舒年的意识空荡荡的,恍惚间看到自己的面前似乎有一座阴森的老宅。

如果是正常状态,他肯定不会冒然进去,但他被迷了心窍,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便想也不想地推开大门,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老宅里静悄悄的,只有单调的扫地声。穿过长长的游廊,舒年看到穿着灰马褂的帮佣在清扫庭院。

帮佣背对着他扫地,动作和节奏一成不变。待到看见正脸时,舒年才发现他浑身腐肉,溃烂的伤口流出乌黑腥臭的脓水,将马褂染黑了。

帮佣的一颗眼珠掉进了落叶中,他却无知无觉,将落叶和眼珠一起扫到了角落。

屋檐下挂着一排鸟笼,每个鸟笼都关着一只鸟,它们一声不叫,用尖利的喙啄着自身的羽毛,将羽毛血淋淋地拔了下来,直到血肉模糊,再一根根地装回去,周而复始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舒年走进正房,房内的陈设很有古韵,点着淡淡的熏香,家具是名贵的黄花梨打造的,墙上挂着仕女图,仕女轻摇罗扇,与端坐在主位上的雪白骷髅一起望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