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色一片灰沉,原先还是晴空万里,徒然就沉了下来,廊下过风阵阵,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

仆从匆匆绕过湖畔,到了房门前,轻声询问,“公子,外头有自称是您师弟的人来访,说是有要事相商,一定要见你一面。”

里面的人正站在书桌前,书写字画修身养性,闻言沉默片刻,“让他进来罢。”

仆从连忙下去,请人进来。

柳澈深看向外面,放下手中的笔,缓步往外走去,带上了书房的门,像是不喜欢别人再进这里一步。

恒谦由着仆从引进来,有些不习惯这样的世家大族风范,师父一直不让他们来见师兄,他受不住内心煎熬,偷偷过来,想看看师兄现下如何了?

可真正到了这里,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往日在师门同吃同住,倒是没有注意,如今来了这处,才发现他与师兄乃是天差地别。

恒谦一路进来,看见站在院子里等他的师兄,还是一派谪仙风度。

他时常不明白,为何师父会选他,而不是师兄,明明差距如此明显……

连鸳鸳都喜欢师兄,而非他。

恒谦到了他面前,满腹的话,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半响才支支吾吾说出一句,“师兄近来可好?”

柳澈深看向他,神情平静温和,“还好,没有大碍,不必挂心。”

恒谦见他还是这般平和模样,一时间心中起伏难压,当即跪了下来,“师兄,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那事是我做的,我不应该逃,是我愚蠢懦弱,牵连了你甚多!”

柳澈深闻言有一瞬间顿住,片刻后眉间越发敛起,眼里不敢置信,“……是你?”

恒谦听到他这般问,一口气都吸不上来,上气不接下气,满心的愧疚后悔,“师兄,是我对不起你……”

恒谦话还没有说完,柳澈深疾步而来,直接拉起来他的衣领,将他拖了起来,“你跟我去和师父说,去说不是我!”

恒谦第一次见他这般盛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拖行而去,直撞上了院外的门。

一阵拉扯之间,场面混乱至极,外头的仆从吓了一跳,皆是不敢上前。

恒谦撞到门上没能站稳,被柳澈深死拽着衣领,见他这般想到师父说的话,心中更是悲哀至极,“师兄!”

柳澈深听到他这般叫,瞬间顿住,呼吸慢慢变重,变深,许久,他才一字一句地开口,“她知道对不对?”

他慢慢松开了他的衣领,后退几步,似乎再没了力气,“她知道是你,也依旧这样对我……”

恒谦连忙跪下,拉住他的衣摆,“师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柳澈深眼眶已是酸涩,“你走罢,别再来了……”

“师兄,这错全都在我身上,我来就是为了此事做了结,将性命赔给你,师父她也是没有办法,你不要怪她……”

柳澈深心中骤然起伏,猛地伸手推开了他,勃然大怒,“滚!”

恒谦被吓得一惊,从没见过他这般,一时不知该何反应。

柳澈深已经转身疾步离去,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师兄!”

恒谦想要上前,被仆从们拦住,“这位仙者,可莫要再打扰我家公子,他如今有恙在身,不得动怒!”

恒谦听到这话,也不敢再说,满心愧疚,无法言说。

柳澈深疾步回了书房,周身气压越发低沉,显然是动了大怒。

“你应该杀了你师弟,这样你师尊眼里就只有你了,他是真的该死,竟然害得你被逐出师门,这本是莫须有的事,你那师尊为什么这样对你,是把你当做他的垫脚石了吗?”

柳澈深猛地甩上了门,那门砸在门框上,“砰“的一声巨响,又反弹了回去。

心魔瞬间没了声音。

柳澈深在原地站了许久,默不作声走到书桌旁,看着画纸上一连串的小脚丫印,一言不发。

恒谦前脚刚离开,柳叔父后脚就到了。

柳叔父一脚迈进来,柳澈深就察觉到,当即抬头看向他,似乎在看一根救命稻草,“叔父,师父她如何说?”

柳叔父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开口,忽而长叹一声。

柳澈深听到这声叹息,眼中的本就微弱的光芒,渐渐淡去。

他声音有些低,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即便是关门弟子,师父也不愿意收我吗?”

柳叔父一路回来,显然很是憋气,极为严厉地开口,“你师父已经收了别人做弟子,不会再收别的徒弟了!”

柳澈深闻言似乎有些听不懂,“收了别人吗?”

“衡山你是回不去了,别再想了,你那师父根本不见我。”

柳澈深拢在衣袖里的手慢慢收紧,一字不言。

柳叔父见他这般,越发语重心长,“攻玉,你说你没有做那恶事,叔父也信你了,叔父知你自幼秉性如何,你那师父看着你长大,竟不信你,你又何必再拜她为师?

你自幼就是要强,族中也是尽其所能让你得到最好的,可现下已经不是少时了,你那师父乃是仙门第一人,仙法如此高深,她若不愿再收你,我们也是无能为力,难道还能强迫高人不成?

你听叔父一句劝,不必非要回去,明日便去昆仑拜师,时间过得长久,旁人自然就记不清这些事了。”

柳澈深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默了许久,才低声开口,“叔父,我想一个人静静。”

柳叔父见他这般,也不好多言,便应了他,“你好好想想。”

柳澈深一个人站在书房里,风吹的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响,显得屋里越发安静。

柳澈深心中的声音却越发强烈。

她明明知道不是他做的,也依旧如此,宁愿收别人为弟子,也不收他!

她不喜他,他便是想要在她面前做一个不被别人知道的弟子也不行!

他猛地掀落了桌上的画,画纸上的砚台连带,“啪”地一声落在地上,溅了一地的墨水。

柳澈深一时怒极,心口一片闷疼,连呼吸都有些喘不上来,险些没能站稳,手撑在桌上,才能稳住。

他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是这样对他!

一滴水“啪嗒”一声滴落而下,落在桌上,周遭静得压抑。

他视线一片模糊,眼眶泛红,手按着桌子越发的紧,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她……欺人太甚!

拈花这些日子过得颇为头疼。

那恒谦不知道怎么回事,成日里忧愁不语,时不时泪流满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荪鸳鸳强行双修了。

而荪鸳鸳,成日里看双修话本,带得周围女弟子都有些蠢蠢欲动,想要找人双修试试。

几位长老找她的时候,都有些欲言又止,着实是不好提,这修仙界双修一事虽不像凡人那般难以启齿,但是这般放在明面上来说,着实有些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