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谈”AB面(第2/3页)

还是爸爸去面谈吧。

南丽料事如神,这个选择没错,当夏君山走进“家长面谈室”时,他发现,除了自己,这一组其余5位全是妈妈。

他跟这5个妈妈围坐成一圈,被一位利落、靓丽的女主考官轮番提问。

女主考官问她们较多,问他较少,她问她们的问题较难搞(有两位妈妈回答时身体和手脚都在发抖,如“坊间传我们学校压力大作业多,你怎么看,你希望压力如何”),她问他的较单一(从他的职业,向他提了有关英语教育的几个问题。这是他的专长哪),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让他是男人,育儿的事,总是妈妈为主,没人会太为难男人。

所以,从这个角度说,他是顺的,让他这个爸爸来,也是对的,尤其让他这个大学教授去应对小学面试女性考官,也是符合逻辑的。

南丽的A面。

南丽走进教室,卷子发下来,一看题,她心里叫苦,满目图形,也不知是啥意思。

她盯了一会儿,知道是考逻辑。而耳边,其他家长在发出“嘤嗡”之声。南丽知道他们也做不出来。

她心里就起了情绪:考个小学,可把爸妈考到墙角里去了,看样子今年要从4000多娃里选出这5%,200个,在考智商遗传学理了?

她想,别到时小孩过了我没过,砸在我这妈的手里了。

她让自己静下心来,赶紧做题。后来她做出了几道。

她想,这么讲来,由我来做题也是对的,总比老公能多帮超超弄几分回来。

这一天中午12点,当南丽、夏君山、超超“三人组”从校门口出来,这一切总算过去。

大人小孩的脸上,都有透了一口气的神情。

作为女人,南丽的情绪比较兴奋,话比较多。

她对老公说,这题目坑爹,但估计别人也做不出多少。

她对儿子吐舌头,把自己的脸贴在他像被考得像小苹果一样红彤彤的脸颊上,说,妈妈如果是笨妈妈,你别怪妈妈噢,怪不怪?

她又扭头过来,对老公说,真是措手不及,我敢肯定,明年会有更多的妈妈去“考能”上家长鸡血班,你信不信?

果然,她话音刚落,一群等在校门口的培训机构的人,向他们拥了过来,请他们回忆刚才考了啥。

每一个牵着小孩出来的家长,都会被他们如此虔诚相待。

而南丽一家,也像多数刚考完情绪还沉浸其中的人一样,乐意倾诉,他们仨东一句西一句地回忆着,那些人飞快地记录。

尤其超超,一群人单腿跪在他的面前,这小娃嘴里说出的每个字句,都被他们手里的录音笔、笔记本收录了。

好多家长也围过来听,到后来,四下一片唏嘘,都说,哎,你们培训机构明年是不是又有内容策划方向了?

夏君山一家三口,在翰林小学附近的快餐厅里吃了已经过点了的午饭,出来时已近3点,他们就赶往“蓓蕾坑班”,等欢欢下课。等欢欢出来后,又一起去了“必胜客”吃晚饭,也算庆祝“幼升小”的初战结束,虽还没有战果,但小男孩超超的“童年高考”确已完结。

这一天当他们回到家,已经有点晚了,等欢欢做完作业,南丽也哈欠连天,累了一天了,终于熄灯休息了。

这作为“童年高考”的奇特一天也终于落幕。

但,生活远不是如上的A面。

像这样的夜晚,如果你站在这星球的高处,鸟瞰这座城市里的这一家人,你会发现,其实在这一天的历程中,夏家大小三人都悄悄地走过了各自的另一面,即B面。

儿子超超的B面。

超超所在的小队被领进教学楼后,走过楼梯转角那一刻,排在超超身后的幼儿园同学张苗突然问超超:你怎么来了?

张苗说这话的口吻,让超超有点不舒服,好像别人不能来。

平时在幼儿园,张苗说话也常这样拽,有点霸道,所以超超不太喜欢他。

超超就低声说,那你怎么来了?

他的口吻同样戮到了张苗,张苗就推了超超一把。因为是站在楼梯上重心难控,超超就摔倒了,超超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伸手做回击,前面带队的老师就叫起来了,哎,怎么打架了?

老师赶紧走下来,把超超拉起来,把两个小孩分开。老师说,这个时候怎么能打架呢?

这一切被转角上方的那只摄像机拍下了。

爸爸夏君山的B面。

上午入场后,当夏君山和另外5位妈妈围坐一圈,面对那位高挑、利落的女主考官时,别的家长心情紧张,而夏君山整个就懵逼了。

这不是华梅梅吗?

9年前他曾经带过班的一个学生,一个很要强的女生。

他脑子“嗡嗡”直响,感觉麻烦大了。

(是的,他面前的这女主考官,还真是翰林中学副校长华梅梅。今天因为家长小孩实在太多,所以“翰林”教育集团从翰林中学调集了全部初中老师过来相助。)

夏君山脸带尬笑,视线避闪着这位昔日的学生,心里惶然,感觉很糟。

这有点怪吧。按理说,“幼升小”面试遇上主考官是熟人,还是自己的学生,这运气不错。何况,这主考官好像也明白,不是吗,整个过程,她乖巧到就只问你有关英语教育的心得?这学生做得还不够吗?

是这样。但对夏君山来说,却不是这样的逻辑。

为什么?

因为,他这学生华梅梅,当年几乎可以说是带着一腔埋怨,离开了学校。而这埋怨与他这个班主任有关。

记得,那是华梅梅毕业那年,学院有一个留校做辅导员的名额,作为班长的华梅梅跟“学霸”冯婉争得互不相让。两个学生各有千秋,班主任夏君山最后定了个性更适合学术氛围的冯婉(事后证明,他的眼光也没错,后来冯婉一边做辅导员,一边攻硕攻博,如今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访问学者),他有他的理由,但华梅梅铺天盖地的委屈也有她的理由,她对着夏老师哭泣:“我哪里差了,我4年总成绩比她高8分,我是班长,为班上做了这么多事……”因为这事,华梅梅显然有了心结,这个班毕业后的每次同学会,她从来不来,跟班主任夏君山也没什么联系。

你说,今天轮到她考夏老师了,换你是夏老师,你啥心态呢?

并且,你还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子而来的。

夏君山眼神避闪,心里明白她也认出了自己。

怎么可能不认出来呢?刚才不还自我介绍了吗?

但她的表情里,却没有一点认出来的意思。

从考场纪律来说,这可以理解,并且她做得相当到位。

但在她心里如何在想,有没有想打一声招呼的想法呢?

他想,我主动打招呼没关系,只是,这在如今的她看来,是不是会有想火线套近乎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