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等沈秋庭终于找到人的时候,白观尘已经因为体力不支昏迷过去了。

他的衣襟上沾了不少血,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脸上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方才用来敲击冰壁的灵剑就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冷冰冰地反射着冰雪的光。

沈秋庭捡起灵剑仔细收好,半跪在白观尘面前,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脸颊,道:“小白,醒一醒。”

近处一看,沈秋庭才发现他的睫毛和头发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已经没有办法维持体温了……他体内的灵力,怕是剩下不多了。

白观尘在昏迷中因为冰凉的触感皱了一下眉,嗓音极轻地念叨了一句:“师兄……”沾着血渍的手指紧紧抓住了沈秋庭的衣角。

沈秋庭心脏剧烈地缩了一下,依旧维持着冷静的姿态,将人整个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嗯,我在,师兄带你出去。”

白观尘像是终于得到了满意的回应,放任自己完全失去了意识。

紧紧抓住沈秋庭衣角的手指也松懈了下来。

沈秋庭心中一慌,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仔细检查了一下白观尘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的伤口,将他背了起来。

冰窟虽然条件恶劣,但里面的道路盘根错节,一直走的话说不定能找到一条意外的生路。

而且必须要走,不能停下来,否则时间长了没有又没有灵力护体,过不了多久就会化成冰块。

可这一次他们的运气似乎并不好,沈秋庭一直走了许久,眼前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冰雪。

更可怕的是,他已经渐渐感觉不到身后白观尘的体温了。

沈秋庭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

他将白观尘从背上放下来,面对面紧紧抱在了怀里。

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沈秋庭才感觉白观尘身上有了一点温度。

或者是他身上也没有温度了。

他无数次提醒自己要冷静,最后却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想着,去他的冷静,要是小白死了,老子也不活了。

沈秋庭重新将白观尘背了起来,打算随便找一条路走走试试。

他还没有走多久,忽然听见了一道像是闷雷一样的声音。

紧接着,周围的冰壁裂开了一条缝隙。

冰原上的冰层……要塌陷了。

地面上。

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又聚拢起了云层,不声不响地又开始下雪了。

冰窟之上,一帮人正忙忙碌碌地用灵力探测下面冰层的走向,地面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

一个弟子直起腰来,对另一边的弟子喊话:“你们那边动静小点,小心将这边的冰层震塌了!”

那边的弟子闻言纳闷道:“不是你们那边的动静吗?”

两方人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再交流两句,地面忽然再次剧烈震颤了一下,同时伴随着奇怪的嗡鸣声,像是从冰原深处传来的闷雷。

不好,此处的冰层怕是要塌陷了!

忙碌的弟子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迅速跑了起来。

冰层寸寸碎裂,裂痕很快就席卷了整片冰原。

陆乘眼睁睁看着冰窟被汹涌而来的冰雪掩埋,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大喊了一声:“沈秋庭!”

声音很快就被冰裂的声音吞没了。

他咬了咬牙,逆着所有人逃走的方向跑了回去。

没跑几步,陆乘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拎住了领子提了起来。

楚寄雪提着陆乘,一边御剑躲开砸过来的冰块,一边提醒道:“陆少主,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陆乘死命挣扎了几下,眼眶都红了:“楚寄雪,你放开,里面埋着的是我朋友!”

楚寄雪抿了抿唇,没有松开他,安慰道:“节哀。”

冰窟里那两个人原本就凶多吉少,又遇上了冰层塌陷,断然是活不了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

这世上以后怕是再难有跟这两个人一样,在剑道上天赋能与他匹敌的人物了。

听见这轻描淡写的两个字,陆乘一下子就炸了:“节哀?节狗屁的哀!那姓沈的命那么硬死了都能从棺材板里蹦出来,我凭什么要节哀!”

自从交了沈秋庭这个朋友,他收到最多的消息就是这狗东西的死讯,可哪一次这狗东西不是全须全尾地活着回来了?

这次……也一定会回来的。

楚寄雪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他对这些情感不是很懂,却也隐约感受到了这位陆家少主……好像非常难过,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冰窟受到上面冰层崩裂的影响,已经开始塌陷了。

白观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伏在沈秋庭耳边道:“放我下去,快走。”

带着他这个累赘,两个人会一起死在这里。

沈秋庭装作没有听见。

白观尘无奈,正想自己松手,就听见沈秋庭冷声道:“你敢松一下手,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反正这里死的机会多,看我们谁死的快。”

感觉到身后的人老实下来了,沈秋庭将人换了一个姿势揽住,空出一只手抽了迟明剑出来。

他选定了一块巨大的坚冰,偏头问道:“信我吗?”

白观尘“嗯”了一声。

沈秋庭扯了扯冻僵的脸,露出一个笑:“信我就抓紧我。”

半空中正好掉下来一块厚重的坚冰,沈秋庭带着白观尘躲了过去,然后反身向坚冰拍了一剑。

坚冰被带着灵力的一击强行改变了方向,稳稳落在了沈秋庭选定用来充作基底的冰层之上。

沈秋庭带着白观尘跳了上去。

白观尘立刻就明白了沈秋庭的用意。

将这些落下来的坚冰充作向上的台阶,只要不断往合适的冰层上堆叠,就会离出口越来越近。

不过……冰窟离地面实在是太远了,这样下去,沈秋庭很有可能会体力不支。

沈秋庭偏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撑不住的时候再说撑不住的事,先往上走走看看。”

说着,沈秋庭又挥出一剑,带着白观尘跳上了另一块更高的凸出来的坚冰上。

他记不清楚自己挥了多少次剑,只能看到两个人距离冰窟底下越来越远了。

直到最后,挥剑几乎成了一种机械的习惯性动作。

沈秋庭体内的灵力已经被消耗干净了,因为经脉被压榨得太厉害,他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一直乖巧跟在他身边的白观尘忽然按住了他握剑的手,道:“我来。”

沈秋庭皱了皱眉:“不行,你身上有伤……”

白观尘强势打断了他的话:“信我。”

沈秋庭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秋庭忽然感觉额头上传来一阵潮湿的触感。

是一片雪花。

雪花落到身上的时候没有化掉,他们离出口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