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城外客栈中。

掌柜将一地狼藉重新收拾好,正将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重新扶起来,门外忽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眼角余光瞥见一角熟悉的黑袍,不动声色地继续手上的动作,直到把几张椅子全扶正之后才搭理了一下来人:“哟,这不是大祭司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纪明川冷哼了一声:“林栩,你我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必要在我这里装蒜吧?”

掌柜将桌子上的抹布扔进了水盆里:“大祭司,不是小人装蒜,实在是这次合作没法进行下去了。”

纪明川皱了皱眉,眼神阴冷下来:“你是什么意思?”

掌柜也不怵他:“大祭司都将血池里的东西拿走了,小人继续按计划进行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蛊虫吸收来的血气和生命力就是用来养血池下面那玩意儿的,现在东西都不在了,无论有没有凌云阁那几个人来搅局这合作都进行不下去了。

纪明川脸色一变:“东西被拿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掌柜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心头微微一动:“大祭司不知道这事儿?”

除了纪明川这老东西,还有谁有本事把东西从血池底下拿出来?

纪明川已经没有闲心跟他继续扯皮,面色铁青地转身离开了客栈。

到底是谁又坏了他的好事?

裴子均一觉醒来,就见自己被放在了一间柴房的角落里。

他险些以为自己还在险境之中,就看见了林琅焦急的脸。

见他醒来,林琅高兴地晃了晃他的肩膀:“师兄,你终于醒了!”

裴子均满脑袋浆糊,差点被林琅晃得又昏过去,好不容易等他消停下来,才白着脸开口问道:“那蛊师怎么样了?”

“蛊师已经走了,师侄可以安心。”

沈秋庭正好跟白观尘从门外回来,接了话茬。

裴子均比林琅要稳重得多,先向两个人行了礼,方才继续问道:“师伯师叔,那蛊师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秋庭把买回来的吃食往旁边一搁,把丰城中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问道:“两位师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裴子均道:“我跟阿琅要回凌云阁复命,师伯师叔可要同行?”

很快就要到天元大比了,若是还不回去,可能会错过凌云阁带队出发的日期。沈秋庭尽管辈分高,但现在的年纪修为参加大比正好,想必也不会错过此次的大比。

沈秋庭原本就对再参加一次大比没什么兴趣,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茬,闻言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白观尘。

白观尘道:“我们与你们一同回去。”

“好!”沈秋庭唯恐白观尘再说些别的,当即拍板下了决定,“你们师伯跟你们一同回去,我在附近有个故人要拜访一下,到时候自行回去就是。”

难得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才是浪费大好时机。

白观尘蹙眉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记得你在附近有旧识?”

沈秋庭讪讪一笑:“来凌云阁之前的旧识,二师兄不知道也正常。”

白观尘道:“我跟你一同去。”

沈秋庭表情一垮:“您人贵事忙的,偏生要在这儿跟我耗什么时间?”

白观尘不为所动:“我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你。”

眼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回地磨了起来,林琅悄悄拉了一下裴子均的袖子,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师伯师叔有事情要忙,我跟师兄就先回去了,两位回见!”

裴子均不明所以,却还是冲着两个人行了一礼,被林琅拽着跑了。

两个小辈走后,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沈秋庭终于忍不住道:“你是不是非要管我?”

白观尘想了想,点了点头。

师兄管师弟,天经地义。

沈秋庭忍不住磨了磨牙。

很好,还敢点头。

他不把这小兔崽子收拾一顿就不姓沈。

沈秋庭虽然是打着寻访故人的幌子暂时不想回门派,但故人也不完全是借口。

离丰城二百多里的地方有一处民风淳朴的小镇,三面环山,清溪潺潺,满眼桃花源似的好风景。

沈秋庭带着白观尘拐了七八个弯,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前,掀帘走了进去。

店面不大,里面摆了四五张竹制桌椅,看起来干净雅致。

两个人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白观尘的眼神落在了探进窗内的一枝半开的桃花上,忽然问道:“我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沈秋庭闻言愣了一下,颇为阴阳怪气地笑了笑:“二师兄有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上辈子他带着这小兔崽子来了此处不少次,现在倒好,一次也不记得了。

沈秋庭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现在并不是生意火爆的时候,店里就坐了他们两个人。

出来招待的是个面容秀婉的中年妇人,妇人和善地招呼道:“两位仙师想要点什么?”

沈秋庭见到妇人,眼神波动了一下,笑道:“来壶梨花酿吧。”

当年他一出生就因为一些缘由差点被亲生父亲当场掐死,后来便被师父抱回了凌云阁。沈氏夫妇因为当年的事情一直对他这个儿子心怀愧疚,常常遣人来凌云阁送东西,一来二去,沈秋庭倒是跟常来跑腿的家仆沈伯搞好了关系。

沈伯酿得一手好酒,尤其是梨花酿最是一绝,后来在历练过程中受了伤,便从沈氏退了出来,带着道侣来了此处开了一家小酒馆。沈秋庭上辈子没少来此处蹭酒喝,这妇人便是沈伯的道侣,名唤孙玉。

“这便不巧了,”谁料孙玉歉意一笑,“我家那口子已经没法酿酒了,这梨花酿小店早就不卖了。”

沈秋庭心中一急:“沈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出什么事,他前两年便已经尽了寿数过世了。”孙玉淡然一笑,平静解释道,又问,“这位小仙师可是与我家道侣有旧?”

沈秋庭勉强笑了笑:“是,我亦是出身沈氏,算来……沈伯应是我的长辈。”

孙玉没细究他话中明晃晃的漏洞,只是笑了一笑,安慰道:“人有生便有死,说到底也不过寻常事。我也不过十几年好活了,忙完上面的事便去下面陪我家那口子。”

修仙一途,能修成仙道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在半路便寂寂陨落了。他们夫妻二人天赋都不高,修为也好寿数也好,也便止步于此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给两个人擦了擦桌子,道:“我给两位上一壶小店的招牌果酿吧。”

孙玉给他们上了酒,可能是因为店里客人少的缘故,难得起了些谈兴,于是一边忙活店里的杂事,一边道:“两位都是凌云阁的修士吧?当年有位凌云阁的小仙师可喜欢我们这儿的酒了,总爱来这里,只是后来便不见踪影了,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