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别的不说,沈秋庭的逃跑功夫可是多年练出来的,哪怕现在没有修为,速度和身法也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

镇民们尸化之后,身体僵硬,行动不便,一时竟被沈秋庭甩在了身后。

沈秋庭三两下爬上一棵树,又顺着树跳上了一家的墙头。

他回头看过去,那些镇民们站在远处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又慢慢走了回去,恢复了原本的动作表情,继续开展烧死罪魁祸首的活动。

像是完全不记得沈秋庭这个插曲了。

他方才闹的这一出,一是实在看不惯这好端端就要杀人祭天的架势,二便是想要试探这被五日轮回经驱使呈现出来的场景能否被外力介入。

看来是不可以了。

沈秋庭站在墙头上一边思索一边往下爬,没有注意到脚边有颗石子,脚下一滑,没维持住平衡,直直向着地下坠去。

完蛋。

他目测了一下这墙的高度不过四五米,摔下去也死不了,索性闭上了眼睛等落地。

谁知才刚刚落了一半,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里。

鼻端传来熟悉的松木香气。

沈秋庭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死人脸。

白观尘动作自然地将怀里的人丢在地上,理了理被他压得褶皱的衣袍,开口道:“五日轮回经中发生的重要事件不能更改,若是强行更改,就会被功法剔出幻境之外。”

他比沈秋庭要早来一步,原本在沈秋庭抢了镇长拐杖的时候就打算上前把人带出来,没料到这少年蹿的比山林里的野兔子都快。他跟到附近,见沈秋庭从墙头上掉下来,才过来顺手接了一把。

沈秋庭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应该去算算命,看看是不是最近犯太岁。

他绷着一张脸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哟,仙师也在这里,真是好巧啊。”

白观尘眼神冷淡地看了他一会儿,直截了当地问他:“我得罪过你?”

沈秋庭一口气堵在心里,这会儿还不太乐意搭理他,阴阳怪气道:“哪儿能啊,仙师这么光风霁月人模狗样的,哪里会得罪我。”

白观尘因为他这不怎么着调的话皱了皱眉,也无意继续跟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说:“接下来的时间你跟着我。”

他说完了这句话,也不等沈秋庭的反应,径自转身离开了。

五日轮回到了最后一天,必然会危险重重。沈秋庭既然不打算安分,还是跟在他身边比较安全。

沈秋庭盯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

什么人呐这是。

沈秋庭跟自己较了一会儿劲,还是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另一边,镇民们烧死罪魁祸首的活动已经到了尾声。

原本绑着张三的地方只剩下了一根被火燎过的柱子,地上散落着几根没烧完的焦黑的木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很不舒服的焦糊味。

镇民们在镇长的带领下齐齐跪在了地上,向着不知名的地方祈祷,希望仙人能宽恕他们不敬的罪过。

一套流程下来,日头已经到了正午。

一阵风吹来,供台上的香突然毫无预兆地断了。

镇长正想让大家回去的话卡在了嗓子眼里,惊恐地看着拦腰折断的香。

“一定是风吹的。”他嗓音颤巍巍地安慰着镇民们,叫人又上去点了一束香。

空气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有风。

那束新点上的香,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从中间拦腰折断。

底下传来几声惊慌的窃窃私语。

“仙人发怒了!”

“怎么办?抓紧跑吧!”

“完了……我得回家告诉我那婆娘抓紧时间收拾一下东西。”

镇长勉强平复了一下惊恐的心情,满头冷汗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被人搀扶着健步如飞地退场了。

余下的镇民见镇长都走了,也纷纷作鸟兽散。

沈秋庭和白观尘走到一帮人祈祷的地方。沈秋庭伸手拿起半截还冒着火星的香,碾了一下,香灰细腻,看得出来是顶好的香。

且不论究竟是谁顶着他的脸来此处装神弄鬼,看着架势,对方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经的神仙。

就算不追究是不是真有修士能厚着脸皮自称是神仙,若真是神仙,也断然不会为了祠堂被烧就要灭了一个镇子。

更何况,看镇民们惶惶不可终日的神情,这位不知名的神仙怕是在此地作了不少次妖了。

沈秋庭正打算拍掉手上的香灰,却冷不防被抓住了手。

冰凉纤长的手指划过掌心,带来一阵奇异的麻痒感。

下一瞬间,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顺着沈秋庭沾过香灰的地方浮了起来。

是魔气。

看来这一出真的跟魔域那边有关。

白观尘收回了手,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去镇口。”

沈秋庭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掌心,有些愣神,听见这句话,才“哦”了一声。

两个人赶到镇子口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背着包袱拖家带口的镇民了。

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在镇民们眼中,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流忽然化作了一条血河,浓重的黑暗充满了镇子外的世界,那些黑暗翻卷着,仿佛里面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

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出了声:“桥……我们的桥呢?”

有人吞了口口水,把手中的包袱一丢,发了狠:“一定是障眼法!没有桥我们还有船,过了这条河就能去县城里了!”

去县城里,永远地离开这些诡异的情况。

这个念头蛊惑了不少人,几个胆子大的青壮年把停在岸边的小船推进了血红色的河水中,船落进水中,荡开一片红色的水波。

几个人通过抽签的方式选了一个中年汉子上了船,竹竿撑开,小船缓缓驶离了岸边。

剩下的镇民全都屏息看着。

河到底不算很宽,没多久的时间,那汉子就把船撑到了另一头,其间并无任何意外发生。

他已经摸到了对岸湿漉漉的土地,闻到了水边特有的土腥气。

隔着黑色的雾气,他好像隐隐约约看见了通往县里的大路。

那汉子面色一喜,回身冲着等在另一头的镇民们挥手,喊道:“是障眼法,大家快过来!”

谁料等在另一头的镇民们却面露惊恐,齐齐后退了一步。

中年汉子不解地看着众人,忽然感觉头上有些濡湿,他顺手一抹——抹下一大块沾着血的肉来。

他瞬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救命!啊啊啊——”

他连滚带爬地拿起竹竿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众目睽睽之下,原本好端端的人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不知名的力量凌迟成了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