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君子之义(第3/5页)

他是认真的……褚贞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哪怕之前,他换下了锦衣华服,洗掉了脸上的胭脂水粉,褚贞也不觉得他能彻底改好,可现在……

李路行:“表哥,我想求你一件事。”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恳求姿态,褚贞眼皮跳了跳,“你说。”

“明天白日,你能不能先代我上门道个歉?”

“嗯?”他看走眼了?

李路行很有自知自明:“他现在肯定不想见到我。”

*

褚贞带着嘱托,站到了林稚水的宅子外边。

——牵着马笼头,扶着马鞍,将一匹汗血宝马带过来,作为赔礼。

清晨时,街上已经有不少人了,跛足的乞丐摆好破碗坐到了街角,流浪的废人掖裹衣角在县中游荡,小贩儿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卖早餐。

褚贞眉头深皱,将自己缝有剑纹的衫子往里拉了拉,状似不经意地踏前两步,离小贩直行过来的道更远了。

他抬头望着林府的牌匾,轻咦一声,清光晨雾中,身上又薄又旧的宽袍广袖随风微摆。

寻常人没有感觉,他站在这儿,就感应到了天地间的灵气席卷成漩涡,与云朵相连,仿佛天都要倾下来了,源源不断往位于中心的林府灌输。

这……分明是一篇灵气斐然的巨著要出世了!

身为一位读书人,褚贞从掌骨到手肘再到肩头,都在激动到颤抖,神色又是震惊,又是喜悦,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

这屋里只有一个人,那名为林稚水的学子,今年才十六岁吧!就能如此少年天才,写出惊世巨著吗!

褚贞压下酸溜溜的妒意,脸上扬起真诚的笑容,上前敲门。

良久,没人应声。

白昼将褚贞僵硬的笑容照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又顿,门敲了又敲,始终没人应答。

鬼使神差的,褚贞将汗血宝马寄放去了对门早餐铺子的后院,走进阴暗的巷子里,吹了一声口哨。

然后,迎来了一阵低风——一只红鹦鹉从空中飞来,在他肩头又蹦又跳,还亲热地蹭他脸颊。

“红儿。”褚贞喊它,特意压着的嗓音温柔缠绵。手指着林府,“帮我去那家里看看。”

红鹦鹉歪头瞅他,看似呆呆的样子,褚贞却知道,这只鹦鹉极通人性。

“去看看,他书桌上是不是有什么没收起的文章,背下来。也帮我看看他在做什么,午时再回来,记住了吗?”

红鹦鹉扑扇翅膀,学着主人的样子,贼兮兮道:“记住啦!记住啦!”

褚贞便笑了,做出一个托举向上飞的动作,“去吧!”

哪怕被发现了褚贞也不怕,非战时,谁会特意去注意一只鹦鹉呢。

红鹦鹉展翅,飞去林稚水家中,骤降书房屋顶,拿爪子扒拉开一片瓦,圆圆的眼睛贴在洞口。

它看到了少年窝在椅子里,面对透亮的窗紧闭双眼,黑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搭在下眼睑上,睡得安详。桌面的石狮子镇纸压着一篇文章,应该就是主人想要的那个。

红鹦鹉伸长脖子,几乎要挤进去大半只脑袋,将文章上的字全记入脑海中。

椅子上的少年仍在熟睡,太阳渐渐高升,直到有风吹开虚掩的窗,嘎吱嘎吱晃动,日头透过贴窗的竹篾纸上,照耀在他脸上,一道道金色光斑随着窗户一摇一摇,时不时刺他眼皮,林稚水才迟钝地张开双眼,神情略带刚睡醒后的茫然。

等目光落到桌上的文章时,他就全然清醒了。

“我真是魔障了。”林稚水苦笑,站起身,端了火盆来,红炎一腾,就将仿写的祭文丢了进去,蹲下去目视它焚得一干二净。

祭文上的灵气早已消散,强行灌注进去的东西,根本就留不长久,更别说引起异像了。

林稚水蹲的时间有些久,起来时腿一软,身体歪了一下,一枚玉牌从怀里掉出来,“嫏嬛”二字雕刻得十分精致,一笔一划中,缓缓流动光影。

林稚水盯着那块牌子,眼睛一点一点恢复光芒。

对!嫏嬛洞!始皇帝说过,嫏嬛洞里保留着诸子百家的典籍,那时候还不能称之为史家的史官的能力,应当也有修习方式的记载。

林稚水弯腰拾起玉牌,亲了亲玉的质感,干燥的嘴唇上传来微微凉意。“我一定会……”呼出的热气将玉牌蒙上氤氲,也同时令黑亮的眼眸覆盖一层水雾,“一定会把嫏嬛洞夺回来!”

只要夺回嫏嬛洞,他就能学习史家的能力,到时候,就清楚是哪个该挨千刀的玩意儿,害了他妹妹!

*

红鹦鹉在县中飞了一圈,在酒楼二层大开窗的雅间里发现在吃饭的主人,手旁还放着一杯琥珀色的酒。这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进去,尖喙探进杯里,去啄酒液。

褚贞慌忙拎了它扔到一旁,拿手盖住杯口,“这热酒是我救命的东西,你可不能碰。”

红鹦鹉眼睛圆溜,在褚贞脑袋周围飞,扯着嗓子学舌:“不能碰!不能碰!”

褚贞拿筷子敲了敲碗碟:“行啦,快跟我说一说,你看到了什么?”

红鹦鹉先将文章念了一遍。

褚贞听得如痴如醉,“好!写得真好!这文的灵气该有五尺,不,六尺!”

纵观人族,又有几个文采能达到六尺的呢?

“不过……”他有些疑惑,“奇怪,只是六尺多,不至于搞得那么大阵仗啊。”

那必须是八尺九尺,传闻中名著的待遇了。

褚贞长舒一口气。

不过,不管几尺那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男人拎起酒壶,对着壶嘴饮下大量酒液,喝出躁汗,踢了鞋子,除了袜,赤足在雅间里快走。

衣动带飘,仿若腾云驾雾,仙风道骨。

红鹦鹉跟在他身后飞,时不时瞅着时机给他扇两下风。

褚贞笑道:“你若不是虹姐姐送我的,我都要以为你是一只妖了。”

红鹦鹉疑惑地叫了一声,在室内徘徊。

褚贞有些醉了,又坐回了椅上,以手支颐。另外一只手拿手指拨弄红鹦鹉的羽毛,“我想你个畜生也是记不得把你抓来的人了。”

红鹦鹉啄了啄他的手指。

褚贞叹息一声,拿起酒杯,“我和你说啊,她以前一只手能逮住八个你,边陲杀妖时,嘿,老远的,那些妖族看到她紫得发黑的衣服,都闻风丧胆,可惜……如今也只能呆在阁里,做个大家闺秀喽。”

红鹦鹉鸣了一声,飞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褚贞顿时把李虹抛之脑后,失手打翻了酒杯,“当真?他真的把稿子烧了?!”

那可是六尺灵气的稿子!说不要就不要吗!

褚贞想起自己至今还只能写出二尺,三尺的文章,一股愤怒油然而生:凭什么!就凭天资好,就能不珍惜吗!不想要……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