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抬头的第四天

春寒料峭, 等到窗外的枝丫间开始爆出了一茬茬嫩绿叶苞,阿年已经出府两个月了, 她和岑缨在这小院子也住习惯了。

她也问过岑缨,是不是要离开玉京?岑缨却说等云央的事情结束再做打算。

阿年知道,岑缨是怕她有心结。

春日里,万物新发,一切都显得极有生机。

这日,阿年发现院子外的木篱笆上的藤蔓,终于开始抽芽了。

正好来人, 说叶繁星请她过府一叙,阿年欣然前往,叶繁星真的帮了她许多,阿年记得这份恩情。

去了府上后, 又碰到了叶繁星的母亲。

“夫人好。”

叶婉依旧只是微微颔首, 便扶着丫头的手走远了。

阿年也没当回事, 叶婉本也是世家娇养长大, 看不上她其实也正常。

进了角门,前厅, 穿过一道花廊,便是叶繁星的居所了,与他那爱说爱笑的性子不同,他的居所, 装饰都十分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清冷。

“咦, 阿蕴今天怎么没来?”阿年以为进门就可以看到阿蕴和莺歌呢,这些日子他们俩时常过来。

叶繁星正在桌边不知写些什么,闻言笑了笑:“你忘记了, 他娘亲不是说过,要送他上学堂。”

阿年心口一颤,面上不显,往叶繁星那里走去。

叶繁星反倒放下了笔,颇为玩味的看着她:“阿年,周玄清早就回来了,你就不想见见他?”

阿年闻言心口微微刺痛,却莞尔一笑:“三公子说笑了,阿年如今已是自由身,不是国公府的人了,况且国公府世子那等贵人,哪是我能去见的。”

叶繁星却认真摇头,看着她的眼睛:“阿年,你口是心非了。”

“哦?三公子怎么会这么认为?”

叶繁星开始大笑,点了点心口的位置:“阿年,你自己想想,你有多久没有叫我三公子了?”

阿年有些怔忪,是啊,她好像露馅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像喜欢周玄清,也并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尤其是,如今她已经不是奴婢了。

十九岁的她,本就该是嫁人的年纪,心底有了心上人,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啊。

阿年心头其实是欢喜的,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喜欢他,而不是去偷偷的仰望,连喜欢,都不敢。

况且,他的确很好。

听说国公夫人已经在为他寻亲事,或许不久之后,他便会与门当户对的妻子生活的幸福美满吧。

叶繁星叹了口气:“周玄清那个老古板,只知道读书,还不爱笑,长的吧,也不如我英俊威猛,怎么你就这么喜欢他呢?”

又将脸伸到阿年面前,“我好歹也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你就不能看看我?”

阿年推开他:“三公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叶繁星随意笑了笑,也没有再继续逗弄,只是正色道:“阿年,今天我的人报了信过来,说是前些日子,有人见过云央。”

阿年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咽口水:“三公子,那,那云央现在在哪?”

叶繁星食指轻轻摆动,示意阿年不要着急。

“我细细的算了下,那时候看到云央的,正好是周玄清他们从永城赶回来的第三天。”

阿年默默无言,失望的次数太多,此刻有了确切的消息,反而不敢相信了。

“三公子如何确定,云央与世子回玉京是有联系的?”

叶繁星一脸‘你真笨’的样子:“阿年,你不要再骗自己了,云央是你的丫头,不是周玄宁救下的,也不是我找到的,不是周玄清,难道还会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么?”

阿年闻言,心口悬了这么久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她早就猜到了,可自己一个人瞎猜的,总让自己信不过,她总是在想,万一不是呢?

此时听叶繁星的分析,与自己所料不差,终于明白,大概她所料的,并没有错。

叶繁星见她瘫软在红漆圈椅上,额头全是细小的汗珠,扶在圈椅上的手,还在微微的颤,不由笑了笑:“阿年,你是个有福的。”

又默默加了一句:“比我有福。”

阿年此时来不及深想,只大口的喘气,心里一直在思虑着,该如何跟云央见面。

叶繁星与她相处了一些日子,哪里不明白她所思所想:“你也莫要着急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一个人单枪匹马没头脑的乱闯,叶繁星都看在了眼里。

叶繁星端起喝完的茶杯,在修长的指尖来回转动:“阿年,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周玄清心里也有你呢?”

阿年怔怔的望着他,也不再掩饰,苦笑了起来:“叶大哥,你明明知道,我与他之间,便是云泥之别,再无可能的,哪里会这般肖想?”

“教你认字,不是乱用词语的。”叶繁星朝她粲然一笑,俊朗极了,“阿年,你莫要妄自菲薄,你比那些鼻孔朝天、骄傲张狂的世家女,要好许多了,我说过,你是个有福的,你记住吧。”

叶繁星说完便站起身,阿年也连忙跟上,现在只有希冀叶繁星能带她入国公府,她还得求他呢。

此时国公府寿安院里,国公夫人端坐在上首,又将那封信拿了出来,满眼血丝的看着底下的一双儿女。

“清儿,你阿祖,你阿祖他……”国公夫人紧张的喉间不住上下滚动,眼中的泪晶莹剔透,“真的这么说吗?他,他不怪我?”

“母亲,阿祖真的这么说,您这些日子死活不敢听,现下您能安心了吧?”周玄宁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心口微微有些发酸。

周玄清坐在一边,面色依旧端肃,此刻见国公夫人这般样子,还是叹了口气:“母亲,阿祖从未怪过您,他只是希望您能好好活下去,不为别人,为自己而活。”

国公夫人怔忪了很久,才捂着脸无声的低泣,周玄宁在一边细心安抚。

周玄清在一边站了很久,他听着两人细声细语,其实母亲并不是这般柔弱的人,她明明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可只有碰到心中伤痛时,才会露出这般软弱之态。

她一向都是不加掩饰的,无论是爱或者恨,她都一往无前,爱憎分明。

这大概就是阿祖赋予她的特质,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娇贵的小姐会进到这高门大户,那些珍贵的特质,反而像是一把双刃剑,渐渐将她戳的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甚至面目狰狞。

他慢慢走出了院子,春日里草长莺飞,寿安院里的草毯渐渐也开始长了起来,新叶子总比旧的叶子要嫩许多,仿佛掐上去,就会有汁。

“徐嬷嬷,这些草籽,可收捡了些?”

徐嬷嬷连忙应道:“是的,世子去岁秋日里吩咐过,老婆子也收集了不少呢。”说着进屋拿了个小纸包,递给周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