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结契(第2/3页)

沈殊听了前面还很高兴,听到后面眼神却微微黯下。

“为什么……要找道侣?”

“自古而今,修行者修行离不开财、侣、法、地四字。其中的侣,指的便是道侣。修行路长,想要一个人就走到尽头,是很寂寥的一件事。除非本身所修的就是无情道。”叶云澜轻声解释道,“若有道侣相伴,修行之时,便能相互交流所得,并肩前行;若不慎陷入混蒙困厄,也有人能拉你一把,不至于万劫不复。”

叶云澜说话时候,目光微有空茫。

他一生之中,曾有过两次结契大典。

第一次,是与陈微远。

他与陈微远相识于自己前半生里,最为绝望狼狈的时候。

那双修长有力的手将他抱起,将他浑身伤痛抚平。

陈家是修真界中的世家大族,规矩极其森严,平日在陈家,院落周围多是仆人,他能亲近交流的,唯独陈微远而已。

留在陈家那几年,对方用温柔织茧,将他网覆其中。

结契大典那日,他换上繁复的星辰羽衣,与对方共拜过三生石,将精血滴于魂玉之上。

大典一直进行到深夜。

耀目星光徜徉头顶,璀璨银河倾泻而下。

观星台上,他们交杯共饮。

陈微远握着他的手,温柔在他耳边,对他说:“云澜,能遇到你,是我一生之幸。”

他轻声道:“亦是我一生之幸。”

他以为自己能够与对方一直执手相牵。

可最后对方却将他炼成炉鼎,如同礼物般用箱子包装起来,送入魔门之中。

而他以为的那枚意味着道侣结契、性命相依的魂玉……却不过只是对方一场精心设下的骗局。

而第二次,是与魔尊。

那是场无比盛大的婚宴。

魔尊将结契大典的消息昭告了整个修行界,红绸铺满整个魔宫,宾客如潮而来。

婚宴之前,他裹着艳红的嫁衣端坐镜前,长发高挽,缀满了珠钗,侧身看着红烛燃烧,烛泪一滴滴流淌蜿蜒。

魔尊走进房中。

他没有再穿那身黑袍,而是换上了大红的喜服,衬得那张厉鬼面具,也少了几分狰狞。

魔尊靠近他,沙哑问:“马上就是我们大喜之时,澜儿,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不回应。

魔尊:“怎么,你还在闹脾气,怪我之前那样对你?”

红烛火光昏暗,房间中的阴影开始微微扭曲。

魔尊声音愈发低沉,伸手捏住他下颚,沉沉问:“澜儿,我之前问你的问题,真就那么难以回答么?”

他仍不说话。

魔尊俯身拥住他身体,勉强令声音柔和几分,哄劝道:“仙长,乖乖唤我一声夫君,成亲之后,我不会再逼你。”

这样靠近的距离。

他仿佛忽然被惊醒,藏在衣袖中的利刃骤然出手,电光火石之间,刺入对方身体。

鲜血流出,利刃上的反光倒映出对方眼中震怒。

无穷无尽漆黑的阴影,如潮水般从房间四处蔓延而来。

“好极,”他听到魔尊骤然冰寒的声音,“现在本尊已经知道了,你的答案。”

红色嫁衣被撕裂,无数阴影将他覆盖,缠绕,拉扯。

他空洞睁大眼,人偶般任由对方摆弄。

对方有血滴在他身上,滚烫。

而更炙热的,是对方身体。

他像是下一瞬便要被对方撕碎,却又马上被用尽全力地拥紧。

那力道仿佛要把他彻彻底底揉入骨血,要他与对方一起同坠深渊,尸骨成泥。

那场婚宴,最终到底没有进行下去。

叶云澜长睫低垂。

便听身旁沈殊问道:“那师尊……为何不打算找道侣?”

叶云澜沉默了会,答:“因为现在为师已不需要了。”

沈殊不太懂自家师尊的意思。

也依旧不太明白,道侣对修行者而言,到底意味什么。

他只觉得有点烦闷。

从方才看见那道貌岸然的师伯对自己师尊大献殷勤的时候,就开始烦闷。

他费尽心思才靠近这人身边,成为这人徒弟。

人人都说,除了道侣,师徒已是修真界之中最为亲密的关系。

——除了道侣。

这人说现在不需要道侣,那以后呢?

毕竟以后的事,都是说不得准的。

沈殊忽然有一个大胆想法。

如果他和师尊,既是师徒又是道侣的话……

是不是就是这个世界上彼此最为亲密的人,再没有人可以再把他们分开?

这念头一生,便如野火燎原于他心底。

再难消去。

——悬壶峰。

雪白帘幕之下,容峰主坐在桌边,正在给容染的手臂上药。

他将静心调配的药物敷在创口,容染蹙眉发出一声痛哼,容峰主便道:“这生肌散确实是有点痛苦。且忍耐,这样子伤好时候,才不会留疤。”

他轻轻摸过容染的手背,“染儿,你的手如你母亲一样娇嫩,若是留疤,便当真可惜了。”

容染眉目温顺,“我知,父亲。”

又问:“父亲,什么情况下,那幻情蛊,会对人失效?”

容峰主捏着他白皙柔软的手,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修了无情道,无爱无念,自然不会受到幻情蛊的影响。还有一种,就是此人意念坚定,而且对幻情蛊显现出来的人,虽然爱,但恨却比爱要多得多,如此,才能够抵住幻情蛊的诱惑,保留清醒意识。”

容染蹙了蹙眉,神色涌上一抹阴郁,“不管是何种原因,如今幻情蛊已经失效了。我该怎么办,父亲?”

以前他对那人的欲望,并没有这么急切。

或许是他看惯了鸟儿关在笼中乖顺美丽的样子,当时不觉如何,可忽然看见鸟儿离开牢笼,展翅而飞的模样,便……再难控制想要将之彻底占有的欲望。

他是那样害怕,害怕那鸟儿飞着飞着,便飞不见了。

“何必担忧。”容峰主伸手捏了捏他雪白脸颊,“幻情蛊无用,你还可以用合欢情蛊。我手中这只还无法给你,但,为父可以给你配方,你自己去炼制。”

容染偏了偏头,“父亲待我真好。”

“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又与你母亲生得这般相像……”容峰主宠溺道,“只是合欢情蛊炼制过程复杂,需要材料珍贵,还要炼制很多年。我怕你等不及。”

容染:“如果能让那人一辈子能在我身边,多少辛劳我都愿意,毕竟父亲曾经教导过我,想要驯养鸟儿,总是要付出心血。”

容峰主笑道:“你有这种觉悟便好。”他顿了顿,“其实,我还听闻过一种比合欢情蛊更好的办法。”

容染:“是什么?”

容峰主:“这世上有一种术法,叫做移情咒。”

“合欢情蛊依靠子母蛊虫的联系,让中蛊者对下蛊者产生虚幻的依恋和欲念,只要除去合欢子蛊就能消除这种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