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岑景的消息来自于马林滔为了保命透露的。

他这几年被贺辞东打压得连東城都回不了。就算仰仗着岑戴文,也不敢完全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压上去。

岑景顺着他提供的东西,倒是知道了不少事。

岑景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在岑戴文这件事上,他跟贺辞东的目的也并不冲突。

但是他这人欠不得人人情。

他不想仔细探究贺辞东帮他的动机,就如同,他只会把自己到了最后突然改变主意,将消息提供给贺辞东这件事简单当成再一次对双方都有利的选择。

码头的混乱响起在一声痛苦的哀嚎声中。

有个黑衣人被敲断了一条腿。

原本赤手空拳闷声的肉搏交战中,一下子浸染了嗜血的暴力。

岑戴文手里的那把刀就抵在岑景的后腰上。

两个人站在甲板的边缘,后面就是铁索,铁索下的海面在黑夜里看来有种能吞噬一切的感觉。

岑景的外套掉在几米开外的地上。

刀尖戳破了他的衬衣,带了一点尖锐的刺痛。

岑戴文就咬牙在耳后说:“你们串通好的?”

“那倒没有。”岑景声音平平,“其实就算我不说,贺辞东最迟半个小时也会知道。不过这半个小时,足够你到达蓝湖州然后踏上去往东南亚的火车,我不想就这么放过你,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岑戴文的刀又往前抵了抵,开口:“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不怀疑你下手的勇气。”岑景说:“但你要真杀了我才是绝了所有后路,不到万不得已你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你倒是了解我。”

岑戴文冷声,然后转头对着他旁边的一个黑西装男人问:“轮渡还有多久到?”

对方看了看表,用并不流利的普通话说:“还有五分钟。”

岑戴文突然松了刀,将岑景把前面一推。

对刚刚的人说:“看紧他,等会一起带上船。”

岑景被人反剪着手。

风吹得他有些发冷。

实际上估计还没有五分钟,码头的不远处就开来一艘载客量至少上百人的两层轮渡。

岑戴文看着面前躺倒一地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动身。

他在等,等的是什么,岑景也知道。

一分钟,两分钟……

岑戴文看向岑景,嘴角抽了抽说:“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在贺辞东眼里的分量,对贺辞东来说,还是生意重要。”

岑景回望过去:“我很早就说过,他是他,我是我。”

谁规定贺辞东本人一定会出现。

“我原本以为凭你现在这张脸又处处帮他,怎么也该有点地位了。”岑戴文随即点点头,“也对,姚闻予都还活着呢,怎么着也轮不上你。”

岑景无动于衷,他决定把消息提前透给贺辞东,切断岑戴文后路的时候。

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岑戴文示意留下一部分人清理现场,剩下的人上轮渡。

岑景被人推上去。

轮渡在黑夜里驶离码头,往前而去。

他被关在了最底层的一个杂物间里。

没有灯光,只有海面上升起的月光从顶上的窗口照进来几缕光线。岑景往周围扫了一圈,里面东西不多,都是些破烂桌椅。

他手被绑了,就用的船上那种很粗的麻绳,不过绳结很松。

岑景挣开的同时,人已经到了门边。

外面很安静,岑景刚试探推开门的那瞬间,就有人先一步推门进来。

一只胳膊反绕上来套住岑景的肩膀,另一只捂着他的嘴将他又拖了进去,关门,带离,一气呵成。

岑景从人靠近的瞬间就知道了来人是谁,倒也没刻意挣脱,直到身后的人开口道:“这种境地了还一个人往外闯,嫌命长?”

声音就在耳后,又低又近。

岑景拿开他的手,回身挑眉:“不是你让人暗示我别反抗跟着上来的?”

给岑景递话的那个人就是在码头上岑戴文问轮渡几点到的那个,人明面上听着岑戴文的话,背地里可满口都是贺先生说。

他手上的绳子也是那人绑的。

岑景借着窗口的光线,才有机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

贺辞东没有了往日冷漠的那副样子,估计刚刚跟人打斗过,黑衬衣解开两颗,挽起袖子的手肘上有红痕,呼吸也比平常重。

尤其是一双眼睛,又深又黑。

仿佛这样的黑夜才是他游刃有余的地方,他能悄无声息摸上船,还能来到这里。

“你到底想干什么?”岑景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抬眸问他。

贺辞东退开,打开门再次确认是否有人,然后才道:“交易的货的确在蓝湖州,但是接头的人却没在。今天晚上岑戴文一定会跟对方碰头,码头上太危险,只能让你先跟着上来。”

岑景对此并没有异议。

其实就像岑戴文所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抱着贺辞东会拿他比其他事更重要的想法。

更没期待过他本人会在这里出现。

虽然他其实一直都在。

岑景说:“实际上我让钟子良通知警方了。”

贺辞东抱着手往墙壁上一靠,挑眉:“这种事你交给谁不好,你放心交给他?”

岑景嘴角抽搐,“这话你当面跟他说?”

贺辞东嘴角微勾,摇头。

然后他看向岑景,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跟岑戴文不同,避开警方只是嫌麻烦,不代表正在犯法。”

岑景放下手,走到角落里拖了一张凳子出来,“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说我自己做了些什么,至于你自己的事情要怎么解决,那是你的事。”

贺辞东就靠在那儿,看着他动作。

眼前的人样子有些狼狈,脸上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灰。

但每一个动作和表情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人。

只有这个人才会这么爱恨分明,别人找了麻烦,势必亲手让人还回来。也只有聪明如他,猜到了他们就在周围,关键时候还敢孤注一掷。

也是这个人,洒脱说不可能,就能肆无忌惮跟他接吻,临到头了也学不会求人、贺辞东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头疼的感觉。

他捻了捻手指,突然觉得自己戒断很久的烟瘾有复发的趋势。

有的东西沾上了就戒不掉,有的人反复说服自己,却还是被影响。

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他戒断的烟。

在某一个瞬间点再次沾染。

以后的每一次见面,接触,欲念也就不断叠加。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究竟有多大,理由又来自哪儿。

贺辞东以前觉得他清楚。

因为一个小孩儿的影子伴随他很多年,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每一次踏进绝地不知是前行还是回头的时刻,他都被影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