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长阳郡主逃婚的事逐渐发散出来, 从京城传到北方。

平西王很是愤怒,向陛下和相府请完罪后,在全国范围内张贴告示, 上告郡主踪迹者,寻回郡主者, 皆有重赏。

一夜之间,消息弥布大江南北,就连小小的霁月城, 也都人手一张郡主的画像。

霁月山居内,红梅开得正盛, 唯门前一树白梅格外惹眼,为这灼灼盛景添了一抹素雅。

顾宜宁来到北方后并没有见过白梅,她提起衣裙, 缓步走过去,伸手触了触还未绽放的细小花苞。

身后侍女呈上来一张图纸,上面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少女姣好的姿容, 正是告示牌上张贴的长阳郡主。

顾宜宁看后并不觉得惊讶,无形之中也松了口气, 只是略担心霍蓁蓁的去向。

这两日京城内发生的事太多,一桩婚事刚散, 另一桩婚事又起。

陛下亲自为晋明曦和司马炎赐婚, 既彰显了他对先帝子女的照拂, 又用这桩婚事牢牢把控住了晋明曦。

眼下晋明灏失踪, 晋明灏一日没找到,晋明曦便可以在京城过得好好的。

顾宜宁偏了偏目光,心不在焉地吹开枝头的雪花。

堂内,一青年低着头, 把这几日的文书整整齐齐放到桌案上,恭声问询:“殿下,明日的折子是继续送到这里,还是渝州?”

陆旌看着庭中闲散赏花的顾宜宁,漫不经心道,“渝州。”

“殿下的意思是,今日离开山庄?”

他放下手中墨笔,淡声吩咐,“去备马车。”

不多久,顾宜宁便坐上了回程的马车,她有些舍不得山庄里石洞中的温泉。

陆旌把玩着她搭在自己膝上的手,“喜欢的话,下次再来。”

她嗯了声,眉目仍紧紧锁着。

“不开心了?”他斟酌着改口,“真这么喜欢,就再多住两日。”

顾宜宁心中烦乱,正想着京城中发生的事,听他这样问,知道被误会了,忙拒绝,“不用,别耽误你的正事。”

“正事”二字着实刺耳。

陆旌虚虚揽着她的腰,手掌往下滑了滑,沉声反驳,“你也是本王的正事。”

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侧颈上,顾宜宁很没出息地僵住了身子,脊背紧紧绷直,坐姿很是端正,陆旌平日里不解风情,沉默寡言,极少明目张胆地说情话。

仅有的几次,都是在床榻间听到的。

刚刚那句话,怎么听都有些吓人。

这几日在霁月山居住着,周身侍奉的下人只零散几个,不知是他们自身过于规矩,还是被人授命的原因,大多时间都守在前院,很少步入后院。

只他们两人的时候,不怕被人撞见,陆旌便很是过分。

想起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回忆,顾宜宁耳根发烫,此时腰间的手掌又收紧了几分,她两手下意识抓住陆旌的手臂。

生怕对方做出什么逾越的动作。

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

随即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现在是在马车上,陆旌虽然撩拨不得,但不至于这么没底线,外面还有好多人呢。

忽然,耳侧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魔地她耳骨很痒。

陆旌问,“我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他言语中藏有几分似有若无的压迫。

也掺合着很淡很淡的,不易被人察觉的忐忑。

落在顾宜宁耳朵里,宛若平地一声雷,使她顷刻间绷紧了心弦。

要个孩子!

多么赤.裸裸的暗示。

总不能是这段时日把他养叼了。

陆旌居然真的想在马车中行那种事?

她甚至有些呼吸不上来,立即推开腰间的手,镇定自若道:“孩子的事,还不急。”

男人手臂悬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才收回去。

那双阴沉沉的眼眸,如同蓄起了一场风雪,似乎在隐隐压制着什么情绪。

顾宜宁见他冷下脸色,兀自往角落缩了缩,防备地拢紧了衣襟。

陆旌只不过小小地试探一下,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他自嘲地嗤弄了下,这段时间忙上忙下地为小姑娘调理身子,到最后反倒成了他在自作主张。

她不急就不急了。

反正他也没那么想要。

不过心口处仍然闷地厉害,仿佛溢满了各种不知名的情绪,掺杂在一起,毫不留情地湮没其中仅存的一丁点光芒。

陆旌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用孩子来试探她对他的爱意。

这并不能等同,然而她的态度一目了然。

敷衍,冷漠,闭口不谈,半点热络都没有。

他不知道,若今日提起这件事的是另一个人,小姑娘会不会一口答应。

越是这般想,周身拢绕的戾气就更深一度。

顾宜宁躲在轻纱后面,拄着下巴张望外面的景色,一回头,便对上那道冷利的视线。

她摸了摸脸,不安地问:“看我干什么?”

陆旌敛下思绪,神色寡淡,语气也未有起伏,沉声道,“看你安不安分。”

顾宜宁又想起刚才的事情,扯了扯他的衣袖,脸颊红扑扑的,小声道:“在马车中不行。”

“嗯?”

她连脖颈也泛着淡淡的粉,“不能在马车里做……做生孩子的事,外面,外面有很多人能听到。”

陆旌看她的目光微顿,很快回过神来。

在他的视线中,阴霾和雾霭散去,转而凝成眼角眉梢处极为短暂的玩味。

他用指腹刮了下小姑娘嫣红的唇,“每天都在乱想什么?”

顾宜宁见他笑了一下,随后又凑到自己耳边,低声逗弄:“你若实在想,我们晚上试试?”

她现在整张脸都是烫的,立刻捂住耳朵,当没听见刚才的话。

又重新缩回角落里,掀起锦帘的一角,通风透气。

带着寒气的风迎到面上,才勉强让呼吸清透了些,不至于局促到连话都说不出。

淮安在马车外面骑马而行,听着两位主子的话很是折磨,便故意离得远了些,没了他地遮挡,顾宜宁透过那一角缝隙,清楚地看到了前方蹿动的人群,以及附近酒馆二楼窗边的面具男子。

那男子乌发白衣,薄唇,尖下巴,骨节分明的手中晃着一樽清酒,全身上下无一处污点,连面具都是银白色的,衣衫晃动间,衬得他仙气飘飘。

他仿佛感知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忽而低头,看向马车中的人,勾了下唇角。

顾宜宁猝不及防地同他对视,不自觉抓紧了陆旌的衣角。

陆旌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目光稍加停歇,便错开了,他伸手捂住小姑娘的眼睛,把人扯进怀里,“在看什么?”

顾宜宁老实巴交道:“刚才那个人,有些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他。”

他低着眼,神色莫辨,“最近的渝州城,很是热闹。”

倒是什么人都往这里赶。